小游鱼（第2页）

回家时下了雪，我戴上帽子想去买点肉，今天好像是冬至，包点饺子吧……

一只手露在我的眼前，她的手被黑色的伞柄衬得又白又细，另一只手从帽子里伸进去摸了摸我的耳朵：“尤忆你耳朵会被冻掉的吧？穿的太少了。”

艾雯带着笑意的话让我有点无地自容，她或许不知道，我太穷了，连这件棉袄都是三四年前的地摊货，幸亏是黑色的，不会褪色，这是我唯一庆幸的。

我们走在雪地里，嘎吱嘎吱，像踩着一条带碎冰的河流。

我说：“我们不去一个地方。”

“你怎么知道呢？”她的手看起来好冷，我垂了垂眼，主动接过伞想给我们打，她在我拿过伞的时候就退出伞外：“那好吧，我们下次下雪再见好不好？”

她走远了，我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唯独手心里的伞还有余温。

菜市场里很冷清，我拿着一把黑伞差点吓到一个路人，他骂骂咧咧好久，买菜的阿姨说他总这样，让我不要在意，我数钱的手都在抖，直到眼泪凝固在雪地里。

为什么哭呢？好像不是因为他的谩骂。

好像是因为手里的温度。

4

快过年了，我给妈妈买了一件新棉袄，她瘦弱的身体蜷缩在轮椅里，不知不觉我从费力地抱起她到轻松，不是我长大了，是她变得好瘦，我知道她故意的，一是不想让我累，二是不想活了。

我给她喂了好几个饺子，她穿着棉袄在床上睡着了，手很凉。

我坐在板凳上给她暖手，在网络上刷到了艾雯，她和一大堆家人朋友聚在一起，暖黄色的灯光照着她明媚的脸颊，很漂亮。他们一起举杯庆祝又过一年，黑暗的夜色里她竟然是唯一的光亮。我放大截了一张图，手机好卡，存了好久才在相册里看到她的脸。

还有一分钟十二点时我昏昏欲睡，提示音响起——艾雯加了我的微信。

我想点通过，结果点不了，急的快哭出来了还是不行，十二点那刻，又是一条消息提示音——艾雯说：新年快乐，游鱼。

我终于通过了她的好友验证，新年快乐四个字很久以后才发出去，我关掉手机，疲惫地靠在妈妈的手臂旁边，轻声呢喃：“妈妈，我好像很喜欢她。”

【晚安呐。】

5

开学第一天班里大扫除，我把桌子打扫干净给他们踩着擦灯泡，老师说新年新气象，我盯着脏兮兮的桌子，用纸把鞋印擦干净了，毕竟新年新气象。

“大家请到教学楼前集合。”

艾雯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好听，我站在队伍里，她站在台上，妥帖的校服被仔仔细细熨烫过，高高的马尾一看就不是她自己梳起的，我很早就听说艾雯是个生活废。

我似乎和艾雯对视了。

很多人都在鼓掌，我用力拍了一下然后放开手，初春的空气裹挟着料峭寒意涌入身体，她像暖阳里的风，我眼睁睁看着她走向我，冲我打了个响指才回了自己的班级。

在一起后我问她那时候不怕被说吗，说跟我这种人近距离接触，就算没有人会去孤立她，也会有人在背后偷偷嚼舌根，我不希望她被这么对待，尤其是因为我。

她躺在床上抱紧我：“宝宝，你太可爱了呀，我又不在乎她们，在背后说我的人还少吗？”

我陡然回神，同学们回头打量的视线以及老师若有所思的深情让我意识到艾雯到底做了什么事，脸颊几乎是迅速染上一层红，我拿出口罩，现在我什么也不会被看见了，看我的头顶吧，求求了……

回教室的路第一次这么长，没有了被挤来挤去的感觉，只有好闻的香味。

艾雯在回答别人的问题，周围空出一大片地方，我从中穿过，她伸手拽住了我被风吹起的发尾，扯掉我一根头发后抱歉地笑了笑：“抱歉啊，我想叫住你的。”

“……有事吗。”我慢吞吞地站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