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烟与纸笺(第1页)
民国二十二年四月,春寒仍未退去。
图书馆後的小茶馆里,木桌老椅,一盏粗陶壶茶,氤氲起微温烟气。苏芷若将围巾轻轻取下,手指还微微发冷。对面的陈怀璋正低头写着什麽,墨迹未乾,笔尖轻跃如燕。
她看着他指节分明的手,忽然有种错觉:这人不该只是一位报社撰稿人。
「你今天写的是?」她轻声问。
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将纸摺起来,放进了口袋,动作很轻,却藏着些微不自然的紧张:「一篇时评,怕你看了失望。」
「为什麽?」
他笑了笑,眼里带着点说不清的情绪:「我不总是写诗,也写战争、写市井、写……人们不愿听的事。」
苏芷若望着窗外行se匆匆的行人,一时间竟无言。她从未想过,一位诗人,也要将笔锋对准现实。
「那你还会写诗吗?」她低声问。
他沉默了片刻,才回道:「会的,只是,有时候怕,诗里的温柔会被现实磨钝。」
他又笑:「但见你,我就还想写。」
这句话说得极轻,像是怕惊扰了这场雨後短暂的安宁。她垂下眼,不敢与他目光对视,却在心底,悄悄记住了这句话的声音。
他们的信笺开始变得频繁,像是怕错过什麽似的,每一日、每一句都带着急切。
「苏小姐,今晨听见一则传言,说报界有人被查封,原以为习惯了,可还是觉得心口发闷。」
「陈先生,我记得你说过,笔是你的剑,那便别收剑入鞘,好吗?」
这样的书信往来,就像风中一缕缕缝起的情意。她的回信总不多字,却每句都恰到好处,像为他的沉重寻得了安放的所在。
有一日,图书馆门前,一位年轻士兵跌跌撞撞地进来,找到了怀璋。他匆匆低语几句,怀璋的脸se便沉了下来。苏芷若静静看着,不敢出声。
她注意到,那士兵的衣领上虽未挂军章,却有被拆除後留下的痕迹。
他转身对她说:「我得去一趟报社,有点急事。」
「你会有危险吗?」
他看着她,没有回答,只是将她的手轻轻握了一下:「若我迟了,就在茶馆等我。」
那一握,是他末伏笔:
有人说,动荡时局里的ai情,不过是纸上写诗的轻狂。但苏芷若知道,那些藏在纸笺与茶烟里的情意,不是虚构,是她此生最真的信仰。
而陈怀璋也终於明白,一个人可以为了心中那句诗,走进风雨,走入无声的战场。
只不过,有些真相,他还来不及说出口,有些心意,也只能藏进那未曾寄出的书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