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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冥界的时候不会也经常这样工作到忘了时间吧?”慈爱的长姐以一种担忧的目光关心起他来。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哈迪斯轻咳了一声。
“如果你要找波塞冬的话,”赫斯提亚略略踮起脚尖,四处张望了下,“似乎在那儿?我想,那簇玫瑰花丛后面是不是他的蓝发?噢、”她的话打了个结,“旁边的是阿芙罗狄忒吗?”
阿芙洛狄忒的笑声随风飘来。哈迪斯望见爱神倚在弟弟肩头,珍珠般的指尖正抚过他的喉结。
“看来,朕还是先不去打扰他了。”
赫斯提亚笑了,“你们总是这么替彼此着想。”
“什么?”
“先前你来时,我想去和你打招呼,波塞冬还劝我,你难得出现肯定是有要事同宙斯商议,叫我不要去打扰你们。”
“是吗。”
哈迪斯对此不置可否。他有自己的考量,而一旁传来的嬉闹声打断了他的思虑。
“他们都在看你呢,哈迪斯。”赫斯提亚说这话时,一旁的阿格莱亚忍不住将脸依偎进姐妹的臂膀中,塔利亚的脸则红扑扑的,眼神不自觉地四处游移。就连远处一些大胆的宁芙也含羞带怯地低下头,偶尔偷偷瞥一眼冷冽如高岭之花的神只。
欧芙洛绪涅抿嘴一笑,轻轻拉过塔利亚的手,代她的姊妹向冥王致意:“久仰您的威名,冥王陛下。”
见状,哈迪斯却未多想,只当自己在这令子侄辈拘束起来。他同赫斯提亚点点头,留出她们闲谈的空间,独自离开。
高挑出尘的身影浑然不知,自己没离去多远,塔利亚就推攘着阿格莱亚,埋怨般叫她别藏了,神都被她吓跑了。此话一出,连欧芙洛绪涅同赫斯提亚也止不住揶揄地笑出声来。阿格莱亚拍打着姊妹的手臂,不巧打翻了金盏,酒渍在裙摆绽成羞赧的花。
无神看见,玫瑰丛中的波塞冬捏碎了阿芙洛狄忒递来的石榴。汁液如血淌过掌心,他却只盯着远处那抹渐行渐远的夜色。
这并不是一场多愉快的谈话,至少在场的两位主角忧心忡忡。
哈迪斯倚在石雕旁,黑袍上的银线纹路如冥河暗涌。宙斯脚下的金砖裂开蛛网般的纹路,雷霆在裂隙中游走,将他的蓝瞳映得忽明忽暗。
“朕看到了,克里特岛的腐土里埋着旧日的疽疮。”冥王指尖划过石柱,苔藓瞬间枯死成灰,“乌拉诺斯撕裂天幕,克洛诺斯剜出地心的火种——他们都以为剐去腐肉便能永绝后患。”
宙斯猛然转身,披风扫落一盏青铜灯。火焰坠地时炸成金蛇,缠绕上他紧绷的手腕,“所以你是说,克里特岛的事并非没有先例?那些秽物早该在初生时就被碾作齑粉!”
“是啊。”哈迪斯轻笑,翡色瞳孔浮起冰棱般的冷光,“朕该赞叹我们父辈的天真。”
风裹着海盐的腥气灌入长廊,冥王的乌发与阴影融为一体,“当第一粒异种的孢子飘落大地之上,他们选择用傲慢滋养而非焚毁。如今它已长出吞噬光明的触须,而你的子民正踩着它蠕动的胃囊。”
宙斯掌心凝聚的雷暴骤然熄灭。
记忆如尖刺破开思潮——那头差一点成长为吞噬整个文明的巨物,阖目消散前最后的诅咒犹在耳畔。封印的成功并没有带来丝毫喜悦,而是在神王的心头笼上巨大的阴云。
神明笃信着他们存在的永恒性,但那一刻,天生的灵感使神王开始怀疑起未来。
“你没有选错,对吗?”
“克洛托很高兴,她说这是第一次有神选对了。”哈迪斯如实回复。
他看见石面倒映着宙斯如释重负的眉眼,没有说出他的猜测。第一次,看来还有别的神去他们那儿追寻过命运的垂青,联想到宙斯托赫尔墨斯传递给他的消息中,“我获得了一次机会”,还有前两任神王的所作所为……似乎不难猜出神选。
至于,他已经成为神王的幼弟,究竟是谁有这个资格和能力……还有闲心,给予神王这一次恐怖的叩问命运的权力,冥王不会多问。
他在摩依赖处时已经察觉到了,冥冥之中命运的蛛网已将诸神织入风暴之中,克里特岛便是一次警告。摇摇欲坠的纤丝在静待下一个转折,如果想守护他在乎的那些……哈迪斯指腹抚过腰间金链,他不惮于将剧毒引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