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情丝缠入惊澜网（第2页）

“臣…御前失仪，请陛下恕罪。”殷照临心头猛地一跳，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微微后撤了小半步，拉开了这过于危险的距离。他迅速垂下眼帘，浓密的长睫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两片扇形的阴影，巧妙地掩去了眼底那一闪而逝、连他自己都未曾完全理解的慌乱波澜。然而，指尖残留的那抹属于东方宸的、异常清晰的温热触感，却如同烙印般挥之不去。

东方宸也清晰地感受到了自己的失态，一丝不易察觉的薄红迅速爬上了他白皙的耳尖。他有些仓促地收回手，指尖下意识地捻了捻，仿佛那抹微凉的触感还停留在皮肤上。他轻咳了一声，试图掩饰这份突如其来的不自在，但目光却依旧不受控制地胶着在殷照临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上，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皇叔的咳疾…怎么又加重了？！是心口旧伤被这几日的劳心费神牵动了，还是…？”他顿了顿，急切地道，“朕立刻传太医令来，务必…”

“陛下，”殷照临强行压下喉间再次翻涌的不适，声音恢复了惯有的清冷平稳，只是那清冷之下，似乎少了几分刻意的疏离，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臣无碍，些许旧疾罢了，休养几日即可。眼下大局初定，百废待兴，陛下更应关注朝堂安稳，安抚人心，整饬…”他试图将话题引回正轨，然而，话未说完，便被一阵由远及近、沉重急促到令人心慌的脚步声骤然打断！

那脚步声如同密集的鼓点，敲打在金砖铺就的宫道上，带着一种不祥的预兆，由远及近，飞速逼近御书房！

“报——！！！”

一声嘶哑凄厉、充满了惊恐与绝望的呐喊，如同裂帛般划破了御书房内短暂的、带着微妙气息的寂静！

一名浑身浴满尘土、甲胄破损、脸上甚至带着几道血痕的传令兵，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跪在御书房门口冰冷坚硬的金砖地上！他抬起头，脸上布满汗水和污渍，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瞪得滚圆，嘶吼的声音因极度的疲惫和恐惧而完全变了调：

“陛下！八百里加急！江南…江南漕运…出…出大事了！！！”

东方宸的脸色在听到“江南漕运”四个字时，骤然剧变！方才因关切殷照临而浮现的那一丝慌乱和不易察觉的薄红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属于帝王的森然冷厉！他猛地踏前一步，厉声喝道：“何事惊慌？！速速报来！”

传令兵的声音带着哭腔和绝望的颤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硬生生抠出来的：“扬州…扬州码头…昨夜三更…突遭大批不明身份的死士突袭！他们携带火油、雷火弹…火光…火光冲天啊陛下！停泊在码头待运的漕船…被炸毁、焚毁近半！堆积如山的漕粮…或被焚毁，或沉入江中…损失…损失惨重，无法估量！扬州知府…知府大人急报…漕粮断绝，恐…恐激起江南民变！流民…流民已开始向周边府县涌动了！求陛下…速速定夺啊！！！”

“什么？！！！”东方宸只觉得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板瞬间窜上天灵盖！他猛地攥紧了双拳，骨节因用力过度而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轻响！一股滔天的怒火混杂着巨大的危机感瞬间将他吞噬！他几乎是本能地、猛地转头看向身边的殷照临！

殷照临在听到“扬州码头”、“漕船炸毁”、“漕粮损失惨重”、“恐激起民变”这几个关键词的瞬间，原本就毫无血色的脸，刹那间变得如同金纸！一股熟悉的、带着铁锈味的腥甜猛地冲上喉头！这一次，他再也无法强行咽下！

“噗——！”

一口滚烫的、刺目惊心的鲜血，如同盛开的红梅，猝不及防地从他紧捂的指缝间狂喷而出！点点猩红，带着生命的灼热和毁灭的冰冷，怵目惊心地溅落在光可鉴人、象征着无上皇权的金砖地上！

“皇叔！！！”东方宸的惊呼声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恐和痛楚，那声音几乎撕裂了他的喉咙！

殷照临一只手死死地捂住传来撕裂般剧痛的心口（那正是当年跳入冰湖救他落下的旧伤根源），身体因剧烈的咳血和痛楚而无法控制地微微摇晃。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头。染血的唇边，竟扯出了一抹极淡、极冷、近乎虚无的笑意。然而，那双望向东方宸的深邃眼眸里，却再无方才那一丝微澜，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如同万年玄冰般的寒潭，以及在那寒潭之下汹涌奔腾、即将吞噬一切的惊涛骇浪！他破碎的声音，带着浓重的血气，一字一顿，如同冰珠砸落在东方宸的心上：

“陛下…看…看到了么？这…这惊澜…这才…真正…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