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求不得(十三)(第3页)
两人同时离开,一直到出宫看到高余江北城才堪堪放心,他朝两人拱手:“衙内,珩松,我还有事要先回一趟大理寺,若过几日有空,我们再一起出来喝酒。”
宴苍戟抱拳:“麻烦寒舟了。”
江北城的身影消失在朱雀大街拐角处,高余紧绷的脊背骤然松懈。他猛地转身,眼中泛起一层水光,几乎是踉跄着扑上前,双臂紧紧环住宴苍戟,喉间溢出压抑许久的哽咽:“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颤抖的声线里,藏着无数个辗转难眠的焦灼日夜。
宴苍戟安抚性的拍了拍他的背,然后嗤笑一声:“喂,搞什么这么肉麻,走了今晚上我那吃饭去,我收留你。”
高余闻言一下子破功,眼眶泛红,抬手就往宴苍戟肩头捶去,力道却虚浮得很:“宴珩松!谁要你收留了?今晚定要把你灌得找不着北!”两人相视一笑,眼底都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踏上回府的马车,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响有节奏地叩击着耳膜。宴苍戟倚着车壁,将今日御乾殿上的种种变故,包括降爵削地、罚俸三年的惩处,毫无保留地悉数道来。
高余的眉头越皱越紧,俊朗的面容上满是愤懑:“这也太不公了!分明是有人蓄意构陷,凭什么要你担着罪名?”
宴苍戟望着车窗外匆匆掠过的街景,神色渐渐变得冷峻而深沉:“君臣之间,猜忌如影随形。陛下留我一命,便还有用我的心思,这已经是难得的‘恩典’了。”他的声音低沉,带着看透世事的苍凉,仿佛历经了无数沧桑。
高余哼了一声,便不再说这个话题。不多久,马车晃晃悠悠,终于停在宴府门前。跨过朱漆大门的那一刻,宴苍戟紧绷的神经才如弓弦般松弛下来。熟悉的雕梁画栋、萦绕鼻尖的松柏清香,让他那颗悬了许久的心,终于落回了实处。
两人沿着青石小径,信步走向松香院。院中的古松依旧苍劲挺拔,松针在微风中沙沙作响。
周叔早已得了消息,匆匆去酒窖取来珍藏的梅子酒,厨房也忙碌起来,灶火熊熊,很快便飘出宴苍戟最爱吃的糖醋鱼和梅菜扣肉的香气。
高余端起酒盏,仰头一饮而尽,酸甜的酒液滑过喉咙,却压不住心中的疑惑。
他突然想起什么,猛地放下酒杯,道:“对了!你入狱次日,云坚就派人把你未婚妻送去麒麟山了,至今都没回来。这婚……还作数吗?”
宴苍戟转动着手中的酒杯,琥珀色的酒液在杯壁上留下一道道水痕,像是蜿蜒的泪痕:“陛下赐婚,意在敲打云家。如今我失势,云家自然要审时度势。”他轻笑一声,那笑里却没有半分温度,“这些日子,云家是不是安分了许多?”
高余沉思片刻,点头道:“确实安分了不少。可聘礼都下了,若陛下不再追究这桩婚事,你主动退婚岂不容易?”
宴苍戟神色一凛,目光如炬地看向高余:“你啊,只想着我,却忘了旁人。”
他重重放下酒杯,声音里带着少见的严肃:“云二姑娘无辜卷入这场纷争,若我此时退婚,她日后在京城,必定受尽冷眼,又如何能觅得良缘?”
高余一愣,随即恍然,愧疚之色爬上脸庞:“是我疏忽了。可云坚老谋深算,之前就暗戳戳要拉拢你,此时你危机已解,他会轻易放弃?”
“那便要看他敢不敢违抗圣意了。”宴苍戟靠回椅背,眼中闪过一丝寒芒,“陛下最忌结党营私,如今我兵权尽失,云家若还执意联姻,便是公然挑衅天威。”
与此同时,东宫之中,檀香袅袅。上官沅手执白玉棋子,正全神贯注地盯着棋盘上黑白交错的局势。
听闻宴苍戟上交兵权的消息,他指尖微微一顿,旋即优雅地落下一子,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宴伯侯倒是识时务,选了个恰到好处的时机。”
他端起茶盏,轻啜一口,茶香四溢:“本还想着在他婚期那日,给他来一出,与未婚妻狱中相会的‘好戏’,可惜,可惜了。”
对面的幕僚心领神会,也跟着笑了:“殿下神机妙算,就是不知云家这两日会有什么动作。”
上官沅放下茶盏,哼笑了一声,目光幽深如古井:“云家算什么?倒是我那个三弟最近越发沉不住气了,竟敢算计到我头上。”
他轻抚棋盘,指尖划过棋子,仿佛在谋划着一场更大的棋局,“且等着吧,过不了几日,这场大戏便要开场了。到那时,我看他还有没有心思给云家收拾烂摊子。”说罢,他仰头大笑,笑声在空旷的殿内回荡,惊起梁间栖息的燕雀,扑棱棱飞向暗沉的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