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迹
涂山丰
登录
关灯
护眼
字体:

九、同学(第1页)

山丰初中有位b较特别的同学,名字叫袁陌。袁陌在班里一直很活跃,有文艺细胞,个子高高,在大部分男生还没有长起来的时候,他长起来了,面容、身材在男同学中都算很好的,只是成绩不是很好,记得初二下期突然就好了起来,有一个学期,他发誓一定要超过山丰,平时下课放学也总来扭着山丰玩,那时流行打弹弓,用铁丝弯成的弹弓,用纸折成子弹,有次放学他追着山丰打,把山丰也b急了,他个头、力气b山丰大很多,但他很快用完了子弹,山丰的子弹丰富,他用衣服把头包起来,不顾山丰的弹s,步步紧b,山丰跑进一个很多层的楼里,山丰一点点地往上爬,一枪一枪地打在他的头上,最後到了最高层,山丰已经无路可走,准备和他决斗了,结果他啥也没做,他们各自回家。那个学期的每次考试都能看到他进步,一直到期末考试,只是直到期末考试他也差山丰一截,为全班第二,其实,对他而言是很了不起的。可是,新学期後,他学习的劲头突然失去了,成绩开始不断下滑,他似乎更喜欢唱歌等文艺活动,更注重打扮了,与班里几个有点「混社会」的nv生交往更多了,也不再来找山丰了,但他总是笑容满面,在班里人缘一直很好。初三毕业,他居然没有考上高中,这真是令人惋惜的事。其後,未再见到他。上大学不久後寒假回去的某一天,山丰在县城的街上闲逛,忽然街边一个不起眼的小饭店里面,出来一个高高帅气的男子,穿着米se的风衣,两只手张开,一手拎一个竹椅,毫不费劲,大步跨出,一边喊道,

「涂山丰,好久不见,稀客,稀客。」

神se和语气都b较严肃,略带忧郁,稍长微卷的头发和风衣一起在空中飘动,那身装束在县城很少见,彷佛高仓健从屏幕走出。

「袁陌,你怎麽在这里?你高中去哪里了?稀客是你吧」山丰认出了他,还是那麽文艺,b初中时更cha0更帅,只是那种无忧无虑的笑容没有了。

「读书没意思,我出去做生意了,生意也不好做,最近回长寿的,开了这家店。」袁陌回答。

山丰看了看店面,b较新,主要买小面、抄手之类小吃,「不错啊,看不出你有这个手艺啊,b我强多了。」

「店里太小,坐不下你这尊大佛,坐这里吧。」袁陌说着,就把两把椅子摆放在门外的青石板路边。「同学们都说你上北大了,厉害啊,当年我就看好你。」

「我也看好你啊,你後来怎麽高中都不读了?」山丰一边说一边坐下。

「不摆了,空龙门阵不摆了。你人这麽jg神,穿得土里土气,莫到北京脏长寿的版子。」

「还行吧,大家都穿这样。川菜在北京很火,都不正宗,你这店开在北京,肯定赚钱。我最喜欢重庆小面,我付钱,给我来一碗。」

「不急不急,我手艺一般,你莫吃了不高兴。我唱歌还行,你知道的,我给你唱几首刚流行的歌。」他一边说,一般转身进店,墙上挂着一把吉他,迅疾取出来,风衣潇洒地飘来飘去。

於是袁陌,几乎与山丰促膝相坐,他抱着吉他,先唱了王杰的《安妮》,山丰听得入迷,袁陌不停顿,又唱了《是否我真的一无所有》、《一场游戏一场梦》,他的忧郁气质很符合这些歌。

「这麽好的歌,我还没听过,你可以当歌星了。」

「这都靠练,跟你们读书一样,反覆练才行,其次,心里要有点感应」正说着,有行人过来喊「要吃面」,山丰怕耽误他做生意,赶紧起身告辞,「你先忙,下回来嚐嚐你的手艺。」

後来山丰听说袁陌平时尽顾着唱歌,饭店生意不好。袁陌的姐姐是山丰姐姐的同学,再後来不久,听姐姐说,袁陌去世了,山丰还是挺难过的。还听说,初中那个学期,他家里有些变故,导致他失去了学习的动力。袁陌的家庭很普通,如果他自身再坚强一些,能够走出来,各方面都那麽优秀的他本应有很远大jg彩的人生。

陈照,与山丰隔过道相邻的「同座」,初中同小学一样,都是两人一张桌子,男nv同桌,但是不同小学的是,男nv生之间不讲话、不来往。当时,背诵的东西特别多,老师总是让同学们自己组对,互相检查背诵情况。陈照特别喜欢检查山丰的背诵,而自己不背诵,山丰那时一心向学,也乐意如此,结果那时无论是语文课文还是政治资料,b如一些领导人在党的x大上的讲话,短则几十字,长则上千字,山丰都能背得滚瓜烂熟。好几次,老师都看不下去了,把陈照叫过去批评,「怎麽这麽舍己利人,全去照顾别人的学习。」陈照笑笑,依然如故。回想起来,那时是山丰记忆力的顶峰,上了高中後,山丰逐渐越来越不喜欢背诵,或者不好的词——si记y背。高中期间的一些并不长的古文山丰都背诵得磕磕巴巴,更不要说那些长篇政治论述。

不过,山丰那时觉得陈照的名字挺好,山丰大约从初中起就不太喜欢自己的名字,山丰名字中的那个「山」字被用於名字中,实在太常见了,也常常被人写成「三」,他们觉得无所谓,甚至理直气壮,山丰告诉他们不是那个数字的「三」,而是山河的「山」,他们白眼看山丰,觉得山丰小题大做,反问山丰,「不是一回事吗?」有时,山丰想想从爷爷算起的几代人的名字,时代特点还是相当鲜明的,爷爷的名字是「坚白」,据说是他自己後来起的,明显有一种古文古意,爸爸几个兄弟的名字来自儒家典籍中的一段话,「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天下大同。」恰好用完其中的几个关键字。顺便讲一句,这也许是那个时代的计划生育,一开始就计划要生几个男孩。而山丰的名字,明显带着新时代的特se,破除了「封建文化糟粕」的影响,很小的时候,听婆婆讲,爷爷曾给山丰起过一个名字,「明秋」,显然不符合时代的要求,爸爸没有采用。山丰曾有意仿效爷爷,给自己改名,当时正值事件之後滞留家中,爸爸说,「这时候改名,别人会误解,以为你在北京有什麽事。」山丰自己也缺乏知识根底,想不出特别好的名字,於是作罢。

关毅,是山丰从小学起的同学,有一件趣事,大概在初三上学期,山丰那时自我意识有些「觉醒」,对老师的有些安排不再完全毕恭毕敬地照办完成,记得有次课堂上讲话被老师逮住,几个学生都被留下来罚抄书,包括山丰和关毅,这是班主任老师引入的惩罚学生的新方法,抄写内容不限,可以自选,b如语文书、政治资料等等,抄写文稿纸10页、20页等,依违反纪律的程度而定。抄写完毕後,送到老师的办公室,老师检查後才能回家。山丰记不得那天该抄写多少页,但记得那天不是山丰第一次被罚抄写。前面山丰学一些同学的做法,同时手握2支、或3支笔,发现效果并不好。一是书写感受别扭,大大降低速度;二是书写字迹不佳,很可能被老师退回。那天,山丰本来拿了一份报纸在抄写,抄着抄着,山丰嫌抬头看报耽误时间,就不时加入自创的内容,後来山丰乾脆抛开报纸,完全书写自己心中所想,即兴发挥,彷佛意识流创作,当然可能有些话前言不搭後语,彷佛疯人疯语、梦人梦语,但大量内容是自己当时最深处、最本真想法的吐露,其中有一段关於关毅的议论。那个时期,关毅几次考试发挥出se,大有超过他人,与山丰相争的势头。山丰在初中阶段,班上不同时期总有不同的同学冒起来,誓言要跟山丰b试成绩,但大多数持续时间不长,又让位他人。山丰於是就在文中写道,「我不会退缩,将勇敢接受关毅的挑战,希望和关毅来一场光明正大的君子之争。」这些话虽然大家早就肚里清楚,公开写出文来告示天下,大家不免尴尬,何况那时与关毅是非常好的朋友。巧的是,山丰无心地写,无心地交给了老师,老师无心去读,然後退回给山丰,山丰无意放在桌上,关毅居然在那厚厚的几十页中发现了这一段。放学一起回去的路上,刚开始两人很尴尬,快到家要分开走了,山丰觉得应该像成年人一样光明正大地处理矛盾,

「关毅,今天写的东西,你都看到了,那都是我的心里话。」山丰主动开口。

「我绝对不嫉妒你最近成绩提高,为你高兴,虽然也提防你超过我。」山丰看了眼关毅的脸,稍微停顿了一下,看着关毅没有回话的样子,接着说,

「我说的提防,不是使坏招阻挡你,而是我自己要努力。」

「这没什麽,我最近好像是找到一点学习的办法,不过我本来就差你很多,要赶上你,没那麽容易。而且,成绩不是最重要的,思想,本事才是最重要吧,我们都还要努力。」关毅终於开口了,似乎他并没有放心上。

山丰觉得关毅说得真好,「是的,是的,成绩只是表面,不过考高中、考大学,都需要,我们还是需要君子之争、友好竞争,大家好朋友、明算帐。」

这次罚抄字对山丰影响挺大,事後多次自己所写,b平时那些为完成老师任务而搜肠刮肚、费尽心机编造的作文可读x强很多,因为真实,因为是真正的第一手未经雕饰的语言,所以自带不同寻常的力量。山丰也第一次意识到,只要敢於表达,内心涌动的语言,其速度远远胜过手写的速度。这样的文字,从某个角度看,不只写得好,还能写得快。以後山丰还经历过罚写,但是自从发现这个窍门後,竟然有点喜欢上这样的「罚写」了,写完後,有一种内心情绪得以酣畅淋漓释放的感觉,只是山丰会更加小心地把它们藏起来。山丰在正式的作文和演讲中,也尝试引入这种大胆吐露最本真心声的写法。

山丰第一次意识到nvx的美应该是初一短暂教他英语的杨静老师。第一次被同龄nv孩的美所震惊应该是初二的某一天,记得是一个刚刚开始热的下午,yan光灿烂,山丰在校园里走着,突然看到远处一道美丽的白光从教学楼的一个转角处出现,山丰的视力从来都好,认出了是新来的唐昭,山丰有些惊呆了,平时虽然也觉得她好看,但是都是很浅、很淡的意识,甚至潜意识,这是第一次强烈地、充分地意识到,而且山丰相信她没有看到山丰,因此山丰可以第一次放胆仔细看,那件衬衣分外合身,有着分外的白光,她的发型、肤se、脸庞、身姿等等都完美地符合那道光,不但她的整个人放着光芒,旁边的教学楼、树、林荫路都被照得更亮了,那一刻超越了平时的她,更超越了平时所见的其他nv同学,那道白光最闪耀的地方是她的脸庞,尤其是眼睛。不过当时的山丰,一门心思在学习中,很轻易地就把这样的震惊深埋心中,不在乎它是否最後会被遗忘。

唐昭,听人说从重庆市里转来。山丰那时不知道「洋气」这个形容词,现在来看,用「洋气」来形容她最合适不过,只觉得她处处都和大家不一样,皮肤、脸型、笑容,尤其衣着,同样的白衬衣,她穿着就是更合身、更乾净、更纯白,或是因为她本身就b其他同学好看。那时城乡差别巨大,而且是全方位的,首先t现在外表上,最笨拙的人也能够一眼看出一个人是城市人还是农村人。简单地说,就是城市人「洋」,农村人「土」,当然,究竟什麽是「洋」,什麽是「土」,谁也说不清,但谁都分得清。总之,「洋」就好看,「土」就难看。山丰家在县城,位於县里「洋」的最高水准的地方,平时看到的大都是农村来县城办事的人,自然看到的是他们的「土」。唐昭带来重庆风范,自然b山丰见惯了的县城要「洋」,自然给了山丰更大的「美」的感受。这种仅仅地域上的差异带来的审美感受上的差异在当时非常常见,山丰记得有一位邻居是来自重庆的知青,她就在山丰的左邻右舍中显出与众不同的美,後来她家里来了一位亲戚,一个年轻的姑娘,好像在上海住了很长时间,山丰马上觉得她具有更高级的「洋气」、更美。那时,一个稍通世故的人,能够根据你的衣着、发型、饮食、谈吐、相貌、气质大致猜测出你的来历。

整个初中,山丰和三个nv生同桌过,这是当时的惯例,每年一换。初一向勤,初二陈姓nv生,名字忘记了,初三喻莉,向勤是县医院的子弟,b较内向,总是安安静静,不声不响,陈姓nv生有点古典nv子的典雅,後来离开,听说转学到武汉,喻莉个子b山丰高不少,已经有点nv人的味道,有点大大咧咧、咋咋唬唬,初中本来男nv生都完全不接触,再加她成绩好像不太好,和山丰完全是陌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