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迹
我们曾一起走过的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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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考试,是一次沉默的对话(第1页)

我回到美术组办公室的时候,李然已经摊开了几张试卷在沙发上,正在一张张翻看。他一边看一边啧啧称奇,像是欣赏什麽来自异次元的艺术展。

“哎哟这个,你看这个。”他把一张纸举起来,“全黑,只留了一个白点,你猜这啥?”

我凑过去一看,黑得像是学生气急败坏拿炭笔涂出来的,“……黑洞?”

“错。”李然一本正经,“标题写的是:‘今天我心情有个洞’。”

我扑哧一下笑出来,又心头发紧:我怎麽批?总不能评语写“这个洞洞得不错”吧?

秦舒宁也坐在一边,翻着另外一摞,她b李然含蓄点,但眉角那点忍笑的弧度还是藏不住。

“这张……”她轻轻ch0u出一张画,是一棵画得奇形怪状的树,根部是条打了结的绳,枝桠像触手一样在天上乱抓。

“……‘我今天被锁在灵魂的盒子里’,学生自己写的标题。”她念完,抬眼看我,“你打算怎麽评分?”

我一时语塞,只能0着下巴装深沉。

“咱们不是学美术的吗?”我y着头皮,“要包容表达。”

“这不叫包容,这叫你自找。”李然笑得肚子疼,“考试前得瑟‘出个创新题’的是你,现在要打分也是你,我们旁观群众只负责吃瓜。”

我翻了个白眼,从堆里翻出我课代表的那一份。看了几秒,我缓缓点头:“这个稳,高分。”

“嗯。”秦舒宁也点头,“技法、表达、构图都线上,情绪内敛又不失力道,确实是你班上的尖子。”

我叹了口气:“但问题是……後面这堆怎麽办?你让我把一个在画纸上画满ai心的人和课代表放一起,我怎麽打分?”

“那你可以评:ai是永恒的主题,构图混乱但感情真挚。”李然坏笑。

“还有这个,”我又ch0u出一张,“se块拼接,线条乱飞,中间写了个‘烦’字,一整个情绪崩盘的样子。”我实在想不出合适的术语形容,“你说他是ch0u象派我也信。”

秦舒宁慢条斯理地翻着:“其实挺正常的——学生不是专业画画的,他们只是第一次试着用视觉去描述情绪。”

“那我真的得一点点评吗?”我望着眼前那堆如山稿子,真有点头疼,“再这样ga0下去,连语文老师都得来支援。”

“要不你画一张‘监考老师批卷时的心情’放回去?”李然打趣。

我拍了他一下:“你就幸灾乐祸吧。”

“不是幸灾乐祸,是你这题吧……”他一边把那张“黑洞之心”推回来,“真挺妙的,妙在它压根儿没有答案。”

我愣了下。

秦舒宁开口:“你让他们用画去回答一个没有标准的问题,这其实已经是在教他们什麽是‘创作’了。”

她顿了顿:“只是……现在轮到你也要接受,这种创作可能没有标准的打分方法。”

我看着她,忽然有点明白那种“教学的无力感”从哪儿来——不是你不会教,是你太希望他们给出一个“你能理解”的回馈了。

可美学不总是这麽回事吗?

它不是一个你摆好了、规定好了方向就能得满分的跑道,它是学生心里最私密的一块角落,而你,要不就是走进去、和他们一起看那点光亮,要不就根本别出这样的题。

我低头重新看着那些画纸,一张张摊开来,不像一场考试,倒像是我收到了几十封信——

每一个学生,都在用自己的方式说:这是我的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