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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引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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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初心(第1页)

蔺怀宁刚接掌武林联盟时,许多门派心怀异议,阳奉阴违。他表面平静,私下却雷霆万钧,借清剿隐月教之名暗中清除了大部分不服从命令、试图掣肘的江湖势力。最开始,确实立竿见影——风声一过,众人噤若寒蝉,一时间盟中再无异议。

可没过多久,麻烦便接踵而至。

表面顺服之人暗中勾结、上下结党,甚至有门派外借异族势力牵制武林盟。一次又一次的明争暗斗,不再是靠杀几个人便能解决的局面。他杀得越多,盟中便越是人心惶惶、暗流汹涌。利益错综复杂,一脚踏错,满盘皆输。

那日夜深,他坐在厅中,看着书案上堆积如山的密报,心生倦意。

“你当年是怎么做到的?”他忽地低声开口。

李存引被他抱在怀中,没有回应,只低垂着眼,面无表情。

蔺怀宁低头吻了吻他的唇,像是忏悔,又像在掩饰情绪:“教教我吧。以后我也不会再乱杀人了。”

他声音低缓,却有些哑,像是藏了一路倔强,终究要低头认输。他不再是那个对权力得意忘形的新盟主,也不再以威压与杀戮逼迫李存引开口,只是执拗地望着他,像个在茫茫黑夜中迷了路的人,试图向他寻得一点光亮。

李存引本闭目不语,听到这句话却睁开了眼。

他望着蔺怀宁良久,没有应声,也没有拒绝,只是一声不吭地看着他,眼中复杂情绪翻涌。

蔺怀宁抬手撑着额角,轻声道:“我以为掌控了他们,威名立了,就能让人听话,事就能成。可杀人终究不是办法。”他顿了顿,嗤笑一声,“一开始是有效。谁敢忤逆我,我就让他从这个江湖里彻底消失。”

“但后来就越来越棘手了。”

“那些人表面顺服,暗地里却掣肘、结党,勾连朝廷、勾结外敌,有的甚至与边疆残匪勾连。人心隔肚皮,哪能靠一把刀子就理得清。”

他看了眼李存引,语气有些低落:“当年隐月教那么大,教众比我现在手下多三倍,你到底是怎么管住的?”

他是真的想知道。他坐在这江湖至高的位置上,才知权力远比他想象的更沉重。

他却不知,那些年李存引也有疲惫的时候。隐月教发展至极盛,教众遍布十数州府,各路来报络绎不绝,内乱、刺杀、叛逃、朝廷围剿,从未停歇。

李存引曾数夜未眠,独坐灯下翻看密报。他心头也起过动摇,曾设想若有一日抛下一切,去江南买个小院,看花饮酒,是不是也很好。

可他不能。那时的他,已然是无数人的信仰与依靠。哪怕心头有千斤重,他也从不在人前表现分毫。

那时罗秉忠初守茂城,数次写信给他,信中写道夜梦皆是死去兄弟,醒来便冷汗涔涔,觉得撑不下去了。李存引回信告诉他:“你可以疲倦,可以害怕,但不能退,因为你身后是一城百姓。”

他并不是生来强大,也不是不曾动摇,只是知道有些人不能倒,有些事必须撑下去。

“所以你能教我吧?”蔺怀宁又问了一遍,声音很轻,眼神却难得的真诚,“你别再不理我了,好不好?”

李存引的睫毛颤了颤,似是怔了一下。过了片刻,他低声“嗯”了一声。

蔺怀宁大喜。他像个乖学生一样,听李存引讲那些关于权谋、关于人心、关于如何让一套分崩离析的体制维持下去的经验。李存引说得慢,也说得少,更多时候只是点拨一二,余下的让蔺怀宁自己去琢磨。但蔺怀宁听得极认真,目光沉定,一字一句,皆烙进心底。

夜深时分,他轻轻将李存引抱倒在榻上,动作是前所未有的克制与温柔。没有威胁与强迫,只有一厢情愿的低声安抚与贴近——像是在试图挽回什么,哪怕只是一点点也好。

第二天午时,蔺怀宁走出屋子。午间的阳光刺目,夏日的热浪令人四肢百骸都要消融。就在这一刻,他忽然回忆起一年前逍遥派的议事厅,那时自己提出要做武林盟主,原是为了能够跟方晴雪在一起。他心中悚然一惊,突然发现自己这几个月都没有想过方晴雪。

正当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时,忽然听见有人叫道:“怀宁!”

蔺怀宁扭头看去,竟是许之印匆匆走来。这几个月来蔺怀宁一直忙于清缴隐月教和坐稳盟主之位,倒是很少有机会看到许之印,只听说他又在外云游,行侠仗义。

许之印脸上带着一丝焦急,急切地问道:“怀宁,你和方姑娘之间是什么情况?你难道没有去向她解释么?还是她父亲不同意?不对啊你不是已经当上了盟主——”

蔺怀宁一头雾水:“怎么突然提起晴雪?她怎么了?”

许之印有些疑惑,也有些惊奇:“你难道不知道?她要成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