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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尺素(第2页)

程雪崖指尖微颤,接过信时,竟觉那薄笺重若千钧。掌心传来异样灼热,仿佛捧着的不是尺素,而是烧红的烙铁。火漆碎裂之声清脆可闻,在静室中格外刺耳。

他拆开信,入眼便是殷昭那肆意张扬的字迹——?

「先生,朕有些怕」

,当真可恶」

程雪崖眸光微沉,想起那本被突厥人系在箭上的《畏战书》,胸口莫名发闷。?

「但先生放心,朕必平安归来」

这十一个字写得极重,墨色几乎要破纸而出。最后竟又添了行小字,旁又另附上一首小诗,字迹狎昵得近乎轻佻。

「届时先生不必迎朕,只需在榻上脱干净了,乖乖等着朕来玩便是」

他又携着泛红耳根往一旁看去。

「罗襦半解待君归,玉簟生寒烛影微。莫道金銮重九殿,衾鸳犹胜衮龙衣」

耳根倏地烧红,信纸在掌中簌簌作响。窗外忽起一阵穿堂风,吹得案头灯烛明灭不定,将那行狎昵字句映得忽明忽暗,恍若那人贴在他耳畔呢喃。

"混账……"程雪崖骤然合上信笺,那雪玉般的耳垂霎时染上朱砂色,连带着一段玉颈都泛起薄红,恰似白梅着胭脂。他五指收拢,将信纸攥得簌簌作响,指尖因用力而泛出青白,竟在宣纸上掐出几道月牙痕。深深吐纳三息,方才勉强定神,取过狼毫欲要回书。

笔锋悬于纸上,却迟迟未能落下。墨汁积聚,终不堪重负,"嗒"的一声坠在雪浪笺上,晕开一团污渍。

该从何处着墨?

写那满朝朱紫如何口诛笔伐?

写张明远府中夜会突厥使者,亲眼所见为证?

写朱雀大街上贩夫走卒都在传唱艳词,说他以色侍君?

抑或是写,昨夜惊梦时,见御驾陷在黄沙里,而他竟惊坐而起,冷汗浸透中衣。

笔尖一滴墨落下,晕开一片乌黑。程雪崖闭了闭眼,最终只写下寥寥数字——?

"臣恭候陛下凯旋。"?

写完,他盯着这行字看了许久,忽地自嘲一笑,抬手将信纸凑近烛火。火舌舔舐纸角,顷刻间化作灰烬。?

连带着殷昭那封荒唐的信,一并烧了。?

夜色渐深,程雪崖独坐案前,案上堆满奏折,却无一不是弹劾他的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