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绣绷承山河,十指绘乾坤(第1页)
棉甲案的卷宗在案上码了半尺高,澈儿用朱笔圈出“柳府抄没之物”一栏,其中“绣品二十箱”几个字刺得人眼疼。那些绣品,金线缠银线,却没一件绣的是寻常花鸟,全是些谄媚的“福寿绵延”,针脚虚浮得像柳明远的笑。
“这些料子,够一百个贫妇做半年活计了。”澈儿将卷宗推给殷照临,玄色袖摆扫过案上的残绣——那是从柳府账房搜出的,边角绣着半朵牡丹,线却用的是染色的麻,“与其让锦绣堆在贪官家里蒙尘,不如教给百姓谋生的本事。”
殷照临指尖捻起那残绣,阳光透过窗棂照在上面,金线的伪装下露出灰麻的底色。“城西织锦巷有片废园,”他抬眼看向澈儿,眸中带着期许,“前明时是绣坊,如今还剩十几架绣绷。你想做的事,那里或许能生根。”
三日后,织锦巷的废园挂出了新匾额——“天工女红学堂”。朱漆门楣下,贴着手写的告示:“收孤寡贫妇、军中遗属,授织绣之技,管食宿,月发工钱,所绣之物由官衙统购。”落款是“太子府”三个字,笔锋带着少年人的劲。
来报名的妇人排到了巷口。有个叫苏阿绣的,丈夫是戍卒,在棉甲案里冻毙了,她抱着三岁的女儿,手里攥着块丈夫的旧帕子,帕角绣着歪歪扭扭的“安”字,“我只会缝补丁,能行吗?”
管堂的老嬷嬷接过帕子,指尖抚过那“安”字,针脚虽乱,却扎得深,“会缝补丁就会绣,都是用针说话。”她引着苏阿绣进园,废园里的杂草已除,露出青石板路,十几架旧绣绷擦得发亮,阳光落在上面,像铺了层碎金。
开课里,也在寻常妇人的十指间,在那些藏着真心的针脚里,细密,坚韧,生生不息。
后来,学堂的绣品成了贡品里的“新样”。外邦使者见了“万里江山图”,问用了多少金银,周先生笑着摇头,“用的是人心,比金银贵。”那些绣娘的名字,刻在绣绷的木框上,随着绣品传到四方,像在说:这天下的美好,从不是少数人的专利,是千万双手一起绣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