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血拓辨墨 血涤墨中污(第2页)
“噗——”
细密的水雾洒落。
惊人的一幕发生了!那原本均匀覆盖的惨白骨粉层,在接触到水雾后,某些区域竟瞬间变成了诡异的暗红色!如同宣纸上骤然绽放的、不规则的血色梅花!而那些变红的区域,正好勾勒出墨粉层的轮廓,颜色深浅不一,但刺目惊心!
一股混合着骨粉的石灰味、墨粉的烟胶味和…那股被水汽激发出的、更加清晰浓烈的血腥气,瞬间弥漫开来!
“啊——!”围观的墨工吏员中,有人忍不住失声尖叫,连连后退,脸色惨白如纸。
“血…真的是血!”“人骨粉遇人血显形…这是…这是邪术啊!”恐惧的低语如同瘟疫般蔓延。
澈儿死死盯着宣纸上那刺目的、不规则的血色轮廓,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烈的恶心感和滔天的怒火几乎将他吞噬!宇文阀!为了填补他们贪墨造成的亏空,为了以次充好,竟丧心病狂到用…用人血作为增色剂?!这墨锭之中,究竟混杂了多少无辜者的鲜血?!
他猛地转身,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嗜血的孤狼,死死盯住早已瘫软如泥、抖得不成样子的程坊主,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寒冰:
“程守业!你现在告诉本官,宇文禄给你的‘秘方’暗红粉末,从何而来?!这墨里,到底掺了多少人的血?!”
程坊主彻底崩溃了,精神防线在眼前这邪异恐怖的景象和澈儿那噬人的目光下彻底瓦解。他涕泪横流,以头抢地:“我说!我说!是…是城西乱葬岗…是那些无主的尸体…还有…还有去年修驿道时…累死、病死的民夫…宇文禄派人…偷偷收集…焙干磨粉…小人…小人不知详情…只知…只知每次送来…都是…都是暗红色的…”
“噗——”程坊主的话还没说完,旁边一个一直沉默不语、负责烧烟的老匠人,突然喷出一口鲜血!他双目圆睁,死死盯着那宣纸上的血色轮廓,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仿佛看到了世间最恐怖的景象。他猛地一头撞向旁边的石磨!
“砰!”一声闷响,血花四溅!老匠人当场气绝身亡!他用最惨烈的方式,控诉着这沾满血腥的罪恶!
现场死寂得如同坟墓。只有老匠人尸体旁缓缓流淌的鲜血,和宣纸上那妖异的血色拓印,在无声地诉说着令人发指的黑暗。
澈儿闭上眼睛,胸膛剧烈起伏。再睁开时,眼中所有的情绪都已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的杀意。他缓缓脱下沾了墨粉和骨粉的官袍外衫,用力摔在地上,仿佛要摔掉那无形的污秽。
那沾染了墨粉、骨粉、甚至无形血腥气的官袍,此刻重若千钧,让他感到无比肮脏。
他身着素白的中衣,站在血泊与那诡异的血拓旁,如同浴血而出的复仇之神,少年清俊的面容上,只剩下玉石俱焚般的决绝。
“传令!”他的声音嘶哑,却蕴含着足以冻结灵魂的寒意:
“一,即刻锁拿墨坊所有知情管事、匠头!严刑审讯,务必揪出所有参与此事的宇文阀余孽及州府包庇官吏!凡涉案者,无论官职大小,一律先斩后奏!”
“二,封存所有已制假墨、原料!将这张血拓,”他指着那张宣纸,“连同程守业口供、老匠人以死明志之状,六百里加急,直送京师!呈于御前!”
“三,着令松涛墨坊幸存匠人,即刻选用库中仅存之纯净松烟,日夜赶工,按最严苛之古法,重制贡墨!所需银钱,从宇文案罚没项下支取!告诉匠人们,这是赎罪!用他们的手,洗刷这墨坊沾上的血污!”
“四,查!给本官彻查!那些被制成‘秘方’的尸骨来源!所有被宇文禄戕害、弃尸乱葬岗的无辜者,无论是民夫还是何人,本官要知道他们的名字!立碑!祭祀!血债,必须血偿!”
他最后看了一眼地上老匠人的尸体和那刺目的血拓,一字一句,如同泣血的誓言,回荡在死寂的墨坊上空:
“墨污,需以血涤清!此案,无论牵扯多广,无论背后是谁,本官必追查到底!以我之血,荐我轩辕!”
少年御史素白的身影,立在血污与罪恶的中心,如同在无边黑暗中点燃的一簇冰冷火焰。那惨烈的血拓,老匠人以死发出的控诉,以及少年那掷地有声的誓言,共同构成了一幅悲壮而肃杀的画卷。墨锭中的血腥,已非简单的贪墨,而是触及了人伦底线的滔天罪恶。这最后一案,将以最残酷的方式,将澈儿淬炼成一把真正饱饮过黑暗、却依旧指向光明的无上利剑。墨污需以血涤清,这血,是罪恶者的终结,也是少年心志在炼狱之火中,涅盘重生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