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血鉴(第2页)
没有君临天下的威仪。
只有一句嘶哑的、仿佛从灵魂深处榨出的、带着泣血般决绝的命令,在寒风和火把的噼啪声中炸开:
“随朕——救靖王!”
“阻朕救先生者——杀无赦!”
“驾——!!!”
话音未落,他已猛地一夹马腹!追风发出一声高亢的嘶鸣,如同离弦之箭,瞬间冲出了承天门洞!玄色大氅在身后猎猎飞扬!
“救靖王!!”
“杀无赦——!!”
八百玄甲齐声怒吼,声浪如同海啸,震得城墙上的积雪簌簌落下!铁蹄轰鸣,如同滚滚雷霆,撕裂了京都沉沉的夜幕!黑色的洪流紧随那道决绝的玄色身影,义无反顾地撞入了南方的无边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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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惠河下游。
天光微熹,灰蒙蒙地笼罩着宽阔而冰冷的河面。漕运总督府巨大的巡河官船如同移动的堡垒,将靖王那艘伤痕累累的快船牢牢护卫在核心。昨夜激战的痕迹尚未完全散去,河面上漂浮着破碎的船板、散落的箭矢和几具肿胀的浮尸,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硝烟、血腥与河水的腥气。
官船主舱内,气氛凝重得如同铅块。漕运总督周文博,一个年约五旬、面白微须、眼神精明的官员,此刻脸色煞白,额头冷汗涔涔,束手恭立在舱门边,大气不敢出。几名随船的医官正围着舱内唯一一张临时铺设的软榻忙碌着,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和苦涩药味。
软榻上,殷照临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如金纸,唇上毫无血色,唯有眉心因剧痛而紧紧蹙起一道深刻的竖纹。左肩处厚厚的绷带已被鲜血浸透,洇开一片刺目的暗红,新的纱布正被医官小心翼翼地覆盖上去。他裸露的上半身清瘦得惊人,肋骨根根分明,遍布着新旧交错的疤痕,最触目惊心的便是右肋下那道深紫色的、尚未完全愈合的箭创,此刻因高烧和颠簸,边缘泛着不祥的红肿。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伴随着胸腔内压抑不住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杂音。
“王爷的伤势…实在太重了…”为首的老医官直起身,擦着额头的汗,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惊悸,对守在榻边、如同一尊铁铸凶神般的傅深低声道,“弩箭入骨,失血极多,又牵动了肋下旧伤,寒毒入体,高烧不退…这…这全凭一股心气吊着啊!必须立刻靠岸静养,施以金针定魄,辅以猛药拔毒!再这般颠簸下去…神仙难救啊!”
傅深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榻上气息奄奄的主子,牙关咬得咯咯作响,下颌绷紧如铁。他何尝不想停下?但王爷昏迷前那不顾一切的执念,那句“掘地三尺也要挖出来”的命令,如同烧红的烙铁烙在他心上!
“总督大人!”傅深猛地转头,布满血丝、如同饿狼般的眼睛死死盯住周文博,声音嘶哑带着血腥气,“昨夜那些水匪尸首,还有那几具漕帮帮众的浮尸!可曾仔细查验?有何发现?!”
周文博被他眼中那择人而噬的凶光骇得一哆嗦,连忙躬身,声音发颤:“回…回将军!下官…下官已命仵作连夜查验!那些水匪,皆是生面孔,身上并无明显标识,所用兵器也是寻常刀弩…但…但其中一具尸首的贴身衣物夹层里…”他咽了口唾沫,从袖中取出一小块折叠整齐、染着暗褐色血污的碎布,双手奉上,“…发现了这个!”
傅深劈手夺过!正是与他手中那块一模一样的碎布!同样的闭眼邪佛图案!同样的位置,一个模糊的“亭”字印痕!唯一不同的是,这块布上的印痕,似乎被水浸泡过,边缘有些晕染,但图案的核心部分,那亭台楼阁的轮廓和中心的篆字“亭”,却更加清晰了几分!
“亭…亭…”傅深盯着那印痕,仿佛要将它刻进灵魂深处。昨夜在靖王快船上发现的碎片,加上眼前这块…指向性已经无比清晰!他猛地抬头,眼中爆射出骇人的精光:“总督大人!这‘亭’字印记,还有那火铳留下的独特焦痕!你掌管漕运,总督府下辖卫所工匠无数,可曾见过?!或者…听人提起过?!”
周文博被他问得额头冷汗涔涔,大脑飞速运转。火铳?亭字印记?他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事情,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身体都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嘴唇哆嗦着:“火…火铳…下官…下官确实未曾亲见…但这印记…这亭子…下官…下官恍惚记得…许多年前…工部虞衡清吏司下辖的神机坊,在承制一批特制火器时,所用封存密档的火漆印…似乎…似乎就是一座亭子的样式!当时…当时负责督造此事的…是…是时任工部侍郎的…柳…柳悬亭!”
柳悬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