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惊弦（第2页）

“看着我！”殷照临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凄厉的穿透力，在寂静的殿内回荡，震得人心胆俱裂。“东方宸！”他再次直呼其名，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迸出，裹挟着被彻底冒犯的冤屈、愤怒和一种被逼至悬崖的绝望：

“‘负了先生’？‘丢下朕’？在你心里——”

他剧烈地喘息着，仿佛每一个字都在消耗他残存的生命，目光却死死锁住少年帝王惊惶失措的眼睛，一字一顿，如同最冰冷的宣判：

“——我殷照临，究竟是忠？是奸？！”

“我这一生，为你东方家，为这大胤江山，耗尽心血，熬干骨血……在你眼中，最终……是不是终究逃不过一个‘反’字？！”

“是不是无论我做什么，在你心底深处，都早已认定……我终有一日会背弃你？！所以才有那‘前世负了’的荒唐梦呓？！”

“轰——！”

这比任何关于前世的质问都更加直接，更加残酷！它剥开了所有幻象的伪装，直指东方宸重生以来最深的恐惧和潜意识——他怕殷照临反！他怕历史重演！他怕自己再一次被背叛！所以他才如此恐慌，如此患得患失，如此想要将人禁锢在身边！他自以为的守护，在毫不知情的殷照临看来，就是最深、最无法辩驳的猜忌铁证！

殷照临这血泪控诉般的质问，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东方宸灵魂最深、最不敢面对的角落！他看着殷照临眼中那几乎要将他焚毁的冤屈和绝望，那被自己一句“疯话”彻底撕裂的信任……巨大的痛苦和悔恨如同灭顶之灾！

“不！不是！先生！不是这样的！！”东方宸发出一声凄厉的悲鸣，巨大的精神冲击和连日来的心力交瘁终于超出了极限。他只觉眼前猛地一黑，天旋地转，所有的声音、光线都迅速离他远去。攥着殷照临的手骤然脱力松开，身体如同断线的木偶，软软地向后倒去，额头再次重重磕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发出一声闷响，彻底失去了意识。

“陛下——！”殿外守候的陈锋听到里面动静不对，猛地推门闯入，看到的便是这骇人一幕：摄政王面色惨白如鬼，唇边染血，眼神破碎而空洞地僵坐着；而少年帝王则昏倒在地，额角一片刺目的青紫淤痕。

殷照临像是被那声闷响惊醒。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低下头，目光空洞地落在自己刚刚被少年帝王紧握、此刻却空落落的手上。那上面，还残留着被泪水濡湿的冰凉触感，以及……少年指甲在他手背上留下的、深深的红痕。

他慢慢地、极其艰难地抬起另一只手，指尖冰凉颤抖，轻轻按在自己剧痛窒闷的心口。那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方才那番诛心的质问和少年昏厥倒地的闷响中，彻底碎裂了。

殿内死寂，只有炭火偶尔的噼啪声。浓郁的药味混合着无形的血腥气，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角落。

良久，殷照临才极其缓慢地抬起眼帘，目光落在昏迷不醒的东方宸身上，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未散的惊悸，有被刺伤的剧痛，有深不见底的疲惫，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冰冷的决绝。

他张了张嘴，声音嘶哑得几乎不成调，带着一种万念俱灰后的空洞，对惊慌冲进来的陈锋和内侍，也像是对这冰冷死寂的宫殿，吐出几个字：

“陛下……忧思过甚，急怒攻心，晕厥了。”

“传……孙院正。”

“封锁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