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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暴君他跪着求我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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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宫墙三日腥不散(第2页)

良久,殷照临的目光落在自己刚刚被少年帝王死死攥住的手腕上。那里,一圈清晰的红痕正在苍白的皮肤上慢慢浮现,如同一个无声的烙印。他抬起眼,看向东方宸低垂的侧脸。少年紧抿着唇,下颌的线条绷得紧紧的,那副强作镇定却难掩脆弱惊惶的模样,竟与他记忆中某个遥远的片段诡异地重叠起来——

也是这样一个深秋,寒意初临。那时的小皇帝东方宸,才不过十二岁,还是个粉雕玉琢、眼神却带着早慧与倔强的孩子。一场精心设计的“意外”,将他推入了太液池冰冷的深水区。初冬的池水刺骨锥心,小皇帝挣扎着,小小的身体被厚重的龙袍拖拽着下沉,意识模糊间,只看到岸边影影绰绰、惊慌却无人敢真正靠近的身影。就在绝望之际,一道雪青色的身影毫不犹豫地破开水面,如同离弦之箭般向他冲来!冰冷的池水灌入口鼻,他只记得那人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以及那双即使在冰冷刺骨的水中也依旧沉稳锐利的眼睛。

那人将他死死箍在怀里,用尽全身力气将他托举出水面,自己却因寒毒侵体,呛咳不止,唇边溢出暗红的血沫。被救上岸时,小皇帝浑身湿透,冻得瑟瑟发抖,却死死抓着那人的衣襟不肯松手,小小的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那双极大极黑的眼睛里,也盛满了与此刻如出一辙的、惊恐过后的脆弱和后怕,死死盯着救命恩人唇边那抹刺眼的红,哑着嗓子哭喊:“皇叔!血……你别死……”

那时的脆弱哭喊,与此刻眼前少年帝王眼中深沉的恐惧与依恋,隔着数年的光阴,竟如此清晰地重叠在了一起。殷照临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那层因猜忌和防备而筑起的、厚厚的冰墙,悄然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他忽然有些明白,眼前这位心思深沉、手段日渐凌厉的少年天子,在面对他病痛时那份近乎偏执的恐慌和笨拙的守护,或许并非全然是帝王心术下的试探与掌控。那里面,可能混杂着一些更复杂、更久远的东西。

一丝微不可查的叹息逸出唇边。殷照临不再试图推开东方宸停留在他腕上的手。他微微侧过身,目光投向窗外。庭院里,几株高大的银杏树在秋风中簌簌作响,金黄的叶片如同碎金般飘落,铺满了青石小径,在夕阳的余晖下闪烁着温暖的光泽。

“陛下,”他忽然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近乎温和的平静,打破了殿内的沉寂,“可还记得……那年除夕?”

东方宸猛地抬起头,眼中带着一丝茫然和被打断思绪的怔忡。

殷照临没有看他,视线依旧停留在窗外那片绚烂的金黄上,仿佛陷入了久远的回忆:“那年北境大捷,先帝龙颜大悦。除夕宫宴后,您偷偷拉着臣,溜去了御花园东角梅林后面那个废弃的暖阁……”他的唇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带着一点回忆往事的、极淡的暖意,“非说要守岁,看谁先睡着。结果……”

东方宸的眼睛倏地亮了起来!那段被深埋在记忆角落的、几乎蒙尘的温暖时光,骤然被唤醒,带着旧日烟火气,瞬间冲散了殿内沉凝的药味和血腥。他几乎是脱口而出,带着少年人特有的、被戳穿糗事的赧然和明亮的笑意:“结果先生你靠着柱子闭目养神,朕……朕没撑到子时,抱着您的胳膊就睡着了!还被巡夜的侍卫统领逮个正着!”他的声音里充满了久违的、纯粹的鲜活气息。

“嗯。”殷照临轻轻应了一声,算是默认。他缓缓收回目光,落在东方宸骤然明亮起来的脸上,那双深潭般的眼眸深处,似乎也融化了一丝极淡的暖意,如同冰层下悄然流淌的春水。“那时,您睡得口水都流到了臣的袖子上。”

“先生!”东方宸的脸颊瞬间飞红,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羞恼,方才的沉重与恐慌被这突如其来的“揭短”冲得无影无踪,“那、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

“是啊,都过去了。”殷照临看着他生动的表情,眼底那丝暖意更深了些。他话锋一转,语气重新变得沉静,却少了几分之前的疏离,“就像这宫墙内的腥风血雨,也终会过去。陛下,”他抬起手,这一次,动作不再抗拒,反而带着一种微妙的安抚意味,轻轻覆在了东方宸依旧停留在他腕上的手背上。那掌心依旧冰凉,却传递出一种沉稳的力量,“您是天子,是这万里江山的定海神针。雷霆手段不可废,但……也莫要让肃杀之气蒙蔽了本心,忘了这江山还有春和景明之时。”他的指尖,在东方宸的手背上极其轻微地、安抚性地按了按,如同一个无声的承诺,“臣这把老骨头,一时半刻,还撑得住。”

东方宸浑身猛地一震!手背上那冰凉的触感和那一下极轻微的按压,如同带着微弱的电流,瞬间传遍四肢百骸。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殷照临覆在他手背上的那只手——那只修长、苍白、属于权倾朝野的摄政王的手!这几乎是重生以来,殷照临第一次主动地、带着安抚意味的触碰!不再是冰冷的疏离,不再是恭敬的避让!那层坚冰,似乎真的……裂开了一道缝隙?

巨大的狂喜如同岩浆般在东方宸胸腔里奔涌、冲撞,几乎要将他淹没!他反手,急切地、近乎贪婪地用自己的手掌包裹住殷照临那只冰凉的手,紧紧握住,像是抓住了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再也不肯松开。他抬起头,撞进殷照临那双深不见底、此刻却似乎蕴含着一丝复杂温和的眼眸中。

“先生……”少年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和浓烈的依恋,那双极大极黑的眼眸里,所有的恐慌、暴戾、深沉的心机都褪去了,只剩下最纯粹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星光,如同迷途的幼兽终于找到了归巢的方向,“朕……朕知道了。”

窗外,最后一片金黄的银杏叶打着旋儿,轻轻落在铺满落叶的青石径上。夕阳的余晖穿过雕花窗棂,斜斜地照进殿内,将紧紧交握在一起的两只手,以及手的主人彼此凝视的身影,温柔地笼罩在一片暖金色的光晕里。殿角的兽耳铜炉中,银霜炭静静地燃烧着,散发出温暖恒久的热量。药香依旧在空气中浮动,却仿佛不再那么苦涩难闻。

殿内的空气,似乎也在这短暂的对视和交握的双手间,悄然回暖。那萦绕了三日的、浓得化不开的血腥肃杀之气,终于被这迟来的、带着暖意的夕阳和无声的承诺,一点点驱散、稀释。

然而,这份来之不易的、带着暖意的宁静并未持续太久。殿门外,一阵刻意压低了声音、却依旧透着十万火急的禀报声,如同冰冷的锥子,骤然刺破了这片短暂的温馨:

“陛下!王爷!八百里加急!扬州漕粮……出事了!运粮官船在瓜洲渡口遭人炸毁,沉船数十艘!沿岸粮价……已开始疯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