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君尝苦药臣心惊（第2页）

他一步步逼近，玄黑龙袍的下摆扫过冰冷的地砖，如同死神迫近的阴影。靴底踩在那滩溅开的药汁上，发出黏腻的声响。

陈太医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牙齿咯咯作响：“没…没有！陛下明鉴！就是寻常补药！臣……”

“寻常补药？”东方宸猛地俯身，一把攥住陈太医的衣领，将他如同破麻袋般从地上提了起来！两人面孔近在咫尺，帝王眼底翻涌的杀意几乎要化为实质！“朕的舌头尝不出‘缓脉散’那雨后青苔似的腥味？嗯？！说！谁指使你的！”最后一句咆哮，如同惊雷炸在陈太医耳边！

“缓…缓脉散？！”陈太医瞳孔骤然缩成针尖，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得干干净净，恐惧如同冰水瞬间淹没了他！他嘴唇哆嗦着，目光下意识地、绝望地瞟向皇宫的方向……

“是太后！是太后娘娘！”一个跪在角落、早已吓破胆的药童突然尖声哭喊出来，涕泪横流，“师父…师父昨夜被太后召见！回来后就…就悄悄往药包里加了一味灰褐色的药粉！小的…小的偷听到师父说…说此物能‘缓急症’，不伤性命……小的罪该万死啊！”

死寂。

比之前更沉重的死寂，如同无形的巨石压垮了每个人的脊梁。

殷照临躺在榻上，静静地看着这一切。方才强行阻拦帝王而抬起的手臂无力地垂落在锦被上，指尖冰凉依旧。他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长睫在眼睑投下浓重的阴影，遮住了眸底深处那片骤然翻涌又瞬间被强行压下的惊涛骇浪。

东方宸缓缓松开手，任由面如死灰、抖若筛糠的陈太医烂泥般瘫软在地。他转过身，目光落在殷照临苍白脆弱的脸上，那翻涌的杀意与暴怒如同退潮般敛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沉痛与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决心。

“传旨，”帝王的声音响彻死寂的厅堂，带着不容抗拒的威压与斩钉截铁的决绝，“摄政王病体沉疴，需静养。即刻移驾——养心殿！”

“陛下！”王府长史骇然抬头。

东方宸却已不再看任何人。他大步走到榻前，在满室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竟弯腰俯身，一只手臂穿过殷照临的颈后，另一只手臂探入他的膝弯——

竟是要将当朝摄政王，打横抱起！

“陛下不可！”惊呼声四起。

殷照临身体骤然僵硬，下意识地抬手抵住帝王靠近的胸膛，指尖触到玄黑龙袍下滚烫而剧烈的心跳。他抬眸，撞进东方宸那双深不见底、却燃烧着不顾一切火焰的眼底。

“皇叔，”东方宸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恳求的沙哑，只有两人能听清，“信朕一次。这一次……让朕护着你。”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手臂猛地用力，将怀中那清瘦冰凉的身躯稳稳抱起！玄色与玄色的衣袂在药气与血腥味纠缠的空气中交叠。殷照临身体瞬间失重，所有抗拒的力道在帝王不容置疑的怀抱和那双燃烧的眼眸中溃散，抵在对方胸口的手无力地垂下，最终只抓住了帝王龙袍前襟的一角，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满室死寂，唯有炭盆里银霜炭发出“噼啪”一声轻响，溅起几点暗红的余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