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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臣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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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 歧路(第2页)

蔚仲叹道:“你父亲,还有你母亲……实不相瞒,我与你父亲只在年少时来往密切些,事关朝政,里头要闻我并不知悉未敢胡言乱语。”

此时蔚然心里对“事关朝政”这四字分量尚无个轻重,他只是道:“连名字也不能说吗?”

“我若能坦白于你,又何必隐瞒于你?”蔚仲苦口婆心。

蔚然又问:“那他们如今还在吗?”

蔚仲未答,不过从他显露出犹豫的神情来看,蔚然心里已有了底,他继而问道:“那你为何突然要接我进京?”

蔚仲道:“其实当年你父亲出事后,我听闻消息就想尽可能保下你,我听说他将你和你弟弟送了出去,奈何当时风声鹤唳,后来经多番打听,今年年初才偶然得知你的消息,见你已安稳度日故不便打扰,不想如今又发生这样的事,我虽不知缘故,但背后必有主谋,你若继续留在沅城也不安全。

我因后嗣艰难,早年两子皆夭折,多年来膝下唯有一女,又体弱多病,故而一直想收养一个义子,如今你举目无亲,虽你我为远亲但不妨相依为命,我将待你如亲子,一则你在蔚家可保性命无虞,其次你也有机会查清真相,再来也不算辜负你父亲与我的少年之谊。”

蔚然抓住他话里的要点:“我还有个兄弟?那他现在在何处?”

蔚仲摇头:“惭愧,我并没有找到他。”

蔚然仍然在尝试理清蔚仲话里的端倪,又听蔚仲继续道:“自然,此事全凭你的意愿,若是你不愿,我也不勉强你,我就住在山下的迎来客栈,此趟出远门不易,恐惹人怀疑,明日日落前我须得启程回京,你若愿意明日便随我一同进京,如何?”

“不可!”南阳子大力拍桌,厉声反对。

蔚然思考许久,才将蔚仲的意思告知师父,不想师父竟反对得如此坚决。

南阳子不客气道:“你也不笨,难道就没想过,那家伙怎会如此凑巧在这个时候找上你,还说要接你进什么蔚家,非亲非故的,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蔚然补充道:“他父亲是我祖母的堂兄,不算非亲非故。”

“嫁出去的女人泼出去的水,这算什么亲故?”南阳子反驳道,“他既不是你爹,更不是你父母这边的人,你知道他图你什么吗?”

“我一无所有。”蔚然努力争辩道,“除了我这个人,别的也没有了。”

南阳子问:“你非要进别人家的大门,我只问你一句,寄人篱下有什么好?”

蔚然当然浅尝过寄人篱下的滋味,他只在阮先生那里住了两月,生怕给人添一丁点麻烦,痊愈后便是一刻也不好多待,只是蔚然想这回不一样,他不是进蔚家白吃白住,那人不正也需要一个义子,百年之后有人给自己养老送终。

蔚然叹了口气,沉静道:“师父,我需要这个机会,我没得选。”

“机会?京都那种地方是你能待的吗?你知道你以后会面临什么吗?”南阳子对蔚然天真的想法感到不可思议,“这分明就是万丈深渊,你看不清就往下跳,殊不知这一步行差踏错便没有回头路。”

蔚然的声音骤然冷了些:“先前去衙门时,我靠着谢懿出面我才能进去,昨日我独自去的时候,我连衙门的门槛都够不到,衙吏连个正眼都不肯施舍给我,师父,世态炎凉,若我在此终了一生,无权无势,根本无法为檀娘报仇,更不知是谁要置我于死地,更甚者,我哪日死在街头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南阳子劝道:“你还年轻,大把机会,你住在道观,去书院也近,一时半会儿没有人能害你,实在不行,为师日日接送你上下学,总行了吧?你檀娘泉下有知,难道就愿意看着你往火坑里跳?退一万步讲,即便你进了蔚家就真的能报仇雪恨了?若是不能,你将如何全身而退?”

蔚然倔强道:“师父一片忠言,但我还是想去,比起成日活在恐惧之中坐以待毙,寄人篱下不算什么,何况他说我有个兄弟,或许还活着,我要找到他。”

“蔚然。”南阳子很少用如此沉重的语气和蔚然说话,“你若还认我这个师父,明日就去回绝那家伙,让他死了这条心,往后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他说你有个兄弟你就信以为真?殊不知他骗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