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针锋相对:千金榻前施妙手毒舌医少怼冰山(第2页)
没有上次宴会厅那种生死时速的紧张感,他的动作舒缓而优雅,如同在宣纸上落笔作画。银针在他指尖仿佛有了生命,以一种极其精妙、带着独特韵律的捻转手法,稳稳刺入她腕间的内关穴。针入肌肤,只有一丝微凉,并无预想中的刺痛。
欧阳慕雪紧绷的身体微微一颤,随即奇异地松弛下来。她怔怔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侧脸。此刻的何西门,与方才那个油嘴滑舌的痞子判若两人。他微微垂着眼帘,长而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薄唇抿成一条专注的直线,额角甚至沁出一点细密的汗珠。所有的轻浮玩笑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种近乎神圣的、全神贯注的肃穆。他捏着针尾的手指在做着极其细微、肉眼几乎难以分辨的捻转动作,每一次捻动都仿佛带着一种无形的力量,顺着那枚银针,小心翼翼地探入她的体内。
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从手腕处蔓延开来。像有一股温和而坚韧的暖流,小心翼翼地梳理着她体内那些狂躁不安、横冲直撞的气血。那烦恶的憋闷感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抚平,狂跳的心脏也渐渐寻回了安稳的节奏。一种前所未有的、深沉的疲惫感席卷而来,却又奇异地伴随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安宁舒适。仿佛长久以来紧绷到极限的神经,终于被小心翼翼地松开,得以喘息。
她甚至能“感觉”到他的存在。不是通过视觉或触觉,而是通过那枚连接着两人、微微震颤的银针。她能“感觉”到他指尖传递过来的那份专注到极致的精神力量,那份小心翼翼引导着暖流在她体内运行的温柔与耐心。这种感觉陌生而奇妙,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亲密感,让她冰封的心湖深处,仿佛投入了一颗微小的石子,漾开一圈极其细微的涟漪。
时间在沉香袅袅的宁神气息中悄然流逝。何西门额角的汗珠汇聚,终于沿着他线条利落的下颌滑落。他全神贯注,每一次呼吸的吐纳都与他指尖捻针的节奏完美契合,引导着那缕温和的“气”在她厥阴心包经中缓缓流淌,如同春风化雨,无声地滋养抚平着被“心风”肆虐过的焦土。
不知过了多久,他捻针的动作由快转慢,由繁化简,最后轻轻一提,如同收拢最后一缕琴音,将银针干脆利落地拔出。
随着银针离体,那股奇异的连接感也随之消失。欧阳慕雪心头莫名地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空落。手腕上只留下一点微不可察的红痕,方才那搅动心神的烦恶和心悸,竟已消散了大半,只余下一种深沉的、令人眷恋的平和与慵懒。她甚至不由自主地、极其轻微地吁出了一口长长的浊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何西门直起身,轻轻舒了口气,脸色比进来时明显苍白了几分,额发被汗水濡湿了几缕,贴在光洁的额角,平添几分难得的脆弱感。他随手将银针擦拭干净放回木盒,动作带着施术后的疲惫,却依旧行云流水。他抬眼看向床上的人。
欧阳慕雪也正看着他,冰蓝色的眸子里,那些冰冷的怒气和戒备如同被暖阳融化的薄冰,碎裂消隐,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尚未理清的茫然与探究。她似乎想说什么,嘴唇微微动了动,最终却只是抿紧了唇线。
何西门看着她略显迷茫的眼神,还有那微微抿起的、恢复了一丝血色的唇瓣,唇角那抹熟悉的、带着点坏意的痞笑又懒洋洋地爬了上来。他掏出一块素白的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额角的汗珠,动作带着点夸张的疲惫感,眼神却亮得惊人,直勾勾地锁住她的眼睛。
“怎么样,冰山大美人儿?”他拖长了调子,声音带着点刚刚消耗过度后的沙哑慵懒,每一个字都像带着小钩子,“我这‘不知所谓’的针法,还入得了你的法眼吧?刚才那感觉…”他故意停顿,眼神在她脸上逡巡,捕捉着她细微的表情变化,笑得像只偷腥成功的猫,“…是不是比喝一百碗苦药汤子都舒坦?”
欧阳慕雪被他这直白又带着戏谑的询问弄得耳根微微发热,方才那奇妙的安宁感瞬间被一种新的窘迫取代。她下意识地别开脸,避开他那过于灼亮的目光,声音努力维持着清冷,却掩不住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还…还行。”两个字,已是她此刻能给出的最大让步。
“还行?”何西门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夸张地扬高了眉毛,手帕往怀里一塞,双手抱胸,“欧阳大小姐,我这‘一气化三清’的独门针法,江湖上多少人捧着金山银山求一针都求不来,到你这就轻飘飘一句‘还行’?啧,这诊金,看来得重新谈谈了。”他眼神在她身上溜了一圈,最终落回她略显不自在的脸上,笑意更深,带着点无赖的执着,“以身相许那茬儿,真不考虑考虑?你看,我能救你命,还能让你‘舒坦’,多划算的买卖。”
“何西门!”欧阳慕雪刚刚平复的心跳又被他这混账话激得漏跳一拍,刚褪下去的红晕瞬间又爬上苍白的脸颊,这次是纯粹的羞恼。她猛地转过头瞪他,冰蓝色的眸子里重新燃起怒火,却因那份未散尽的虚弱和方才奇异的体验,显得不那么有威慑力,反而更像虚张声势。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急促地敲响,没等里面回应,管家周伯略显焦急的声音就传了进来:“小姐!打扰了!是上官小姐,她…她在楼下车库那边,好像出了点状况!看着很不对劲!”
上官婉儿?那个古灵精怪的考古系大学生?何西门眉头一挑,脑中瞬间闪过那双充满活力又带着点狡黠的眼睛。欧阳慕雪也微微一怔,暂时抛开了与何西门的针锋相对,蹙眉看向门口:“婉儿?她怎么了?”
周伯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担忧:“上官小姐脸色很不好,像是喘不上气,手上…手上好像沾了什么东西,颜色很奇怪!她说…说是在什么古墓里不小心碰到的…”
古墓?沾了东西?何西门玩味的笑容瞬间收敛,眼中闪过一丝职业性的锐芒。他瞥了一眼床上脸色依旧不太好的欧阳慕雪,又看看门口,唇角勾起一抹新的、带着点麻烦上门却又兴致盎然的弧度。
“啧,”他咂咂嘴,收起乌木针盒,动作利落地起身,对着床上犹带薄怒的美人儿眨了眨眼,语气恢复了惯常的轻快,“看来冰山美人儿的治疗得先暂停了。楼下那位‘麻烦精’小姐,可能更需要我这位‘不知所谓’的医生去救命。”他故意加重了“救命”两个字,看着欧阳慕雪眼中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笑容越发灿烂,“诊金的事,咱俩回头再‘深入’探讨。现在嘛…”他潇洒地一转身,长衫衣摆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大步朝门口走去,只留下一句带着戏谑余音的话飘在沉香袅袅的空气中。
“…先去看看那位把自己玩进古墓陷阱的‘考古奇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