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求不得(九)(第2页)
院子里的众人一下子被宴苍戟的阵仗,震的愣在原地。云舒率先反应过来,认出宴苍戟,随后便有些诧异他怎么会管这里的闲事,她身旁的徐裳芯和宋一铭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里看出了疑惑。
男子看清宴苍戟腰间玉佩与身后侍卫的装束,嚣张气焰顿时矮了三分,却仍梗着脖子:"干什么?我教训我家的女儿你都要管吗?"
宴苍戟朝身后的侍卫使了个眼神,他从钱袋拿出几锭银子,说:“这里是五十两,买你女儿,卖不卖?”
寒风卷着细碎的雪粒在院中打着旋儿,那声"卖不卖"像块冰凌坠入沸水,在众人心头激起一片哗然。
徐裳芯:“这……”
宴苍戟保持着伸手的姿势,玄色广袖垂落,露出腕间一道狰狞的旧伤。他指尖夹着的银锭在冬日阳光下泛着冷光,与对面男子眼中骤然腾起的贪婪相映成趣。
侍卫默不作声地又掏出四锭银子,整齐码放在青石板上,每放一锭都发出清脆的"嗒"声,像是给这场荒诞交易打着节拍。
"五五十两?"男子喉结滚动,黑黄的门牙无意识啃咬着下唇。
他松开揪着女儿衣领的手,五指张开又蜷缩,活像只见到肉骨头的野狗。小女孩趁机挣脱,踉跄着扑进桃儿怀里,棉袄后领还留着五个脏兮兮的指印。
宴苍戟忽然俯身,银锭在他掌心转了个圈。这个动作让他腰间玉佩晃了晃,上头的螭龙纹在雪地里格外扎眼。
"想清楚。"他声音很轻,却让男子伸到半空的手僵住了,"今日之后,这孩子的生老病死、婚丧嫁娶,都与你再无干系。"
云舒不自觉地往前半步。她看见宴苍戟低垂的睫毛在脸上投下阴影,掩去了眸中情绪,却掩不住他绷紧的下颌线——这位沙场悍将此刻竟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卖!当然卖!"男子突然爆发出刺耳的笑声,一把抓过银子就往嘴里送,咬出牙印后笑得更加癫狂,"够老子赌半年了!这赔钱货居然还能"话音戛然而止,因为宴苍戟的剑鞘不知何时已抵住他咽喉。
剑未出鞘,杀气却已割得人皮肤生疼。侍卫适时递来张粗纸,宴苍戟两指夹着甩到男子脸上:"画押。"
歪扭的指印按在卖身契上时,院里那株老梅突然抖落一树积雪。
纷纷扬扬的雪沫中,宴苍戟蹲下身与小女孩平视:"识字吗?"
见孩子点头,他便指着契书上一字一句道:"从今往后,你叫梅安。梅花的梅,平安的安。"
云舒呼吸一滞。
她看见那孩子冻得通红的小手紧紧攥住大氅毛领,眼泪吧嗒吧嗒砸在"梅安"二字上,晕开了墨迹。而宴苍戟起身时,袖口已被孩子抓出褶皱,他却浑然不觉,只对侍卫道:"盯着那男的,别让他再有出现这里的心思。"
当男子的背影消失在巷口,院里突然爆发出压抑已久的哭声。梅安死死抱住桃儿的腿,瘦小的肩膀剧烈抖动着,像是要把这些年挨的打、受的骂都哭干净。
云舒正要上前,却见宴苍戟从袖中掏出个油纸包——里头竟躺着几块桂花糖,金黄的糖粒上还沾着战场风尘。
"侯爷随身带糖?"云舒脱口而出,随即才意识到大不敬。
宴苍戟将糖放在梅安掌心,没在意这个,解释道:"北疆带回来的习惯。"他指尖有陈年茧子,擦过孩子手心时却轻柔得像片羽毛,"止血的良药太苦,总得备些甜的。"
侯爷?镇西侯?
身后的徐裳芯和宋一铭在听到云舒的话时,对视一眼后,立马上前行礼:“见过侯爷!”
宴苍戟随意的摆了摆手:“不必多礼。”
宴苍戟的话像把钥匙,突然打开了云舒的某段记忆。
她想起去年上元节,曾在茶楼听老兵说过,镇西侯的亲兵营是出了名的"糖罐子兵"——每个士兵的急救包里都备着块糖。当时只当是笑谈,如今看来
"可否劳烦带路?"他指了指后院教室,语气平静得仿佛方才那个一掷千金买下女孩未来的人不是他,"想看看孩子们读书的地方。"
这请求出乎所有人意料。徐裳芯一时语塞,还是云舒最先回神,轻声道:"侯爷若不嫌弃,民女愿为您引路。"
宴苍戟示意侍卫不要跟着他,他先前倒是不知道这里还有一座收女学生的私塾,若不是今日高余那家伙非要拉他来这附近喝酒,恐怕一辈子都不晓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