脊椎开花的一天(第3页)
医生像是已经说过几百次这种话,一脸习惯,拍拍我的病床栏杆就出去了。
我躺在那里,继续看着那团白影。
它像是有点不满地微微震动了一下,然後……慢慢飘到我床边的吊瓶架上。
好像还故意转了个小圈圈。
我吞了口口水。
阿民歪头看我,「你是不是吃到止痛药吃到幻觉啊?我之前锁骨开刀也吃到睡着,梦到变成磁浮列车。」
我乾笑,不知道该怎麽回话。
「不过你真的蛮猛的耶,昨天我看厂商在帮你丈量那个什麽铁衣,还以为你是钢铁人要上线了。」
「那是背架啦,医生说要保护脊椎……」
「你这样会穿几周?」
「好像两个月吧……不能弯腰,不能跑,要慢慢复健。」
「哇靠,那你店里不就没人帮忙了?」
我愣了下,「你怎麽知道我家是开店的?」
「你妈跟护理师聊天的时候有讲啊,说你们家在茶的魔手旁边卖鱼羹,还被警察开单,罚单还寄回店里,说什麽警察来的时候店里刚好排队一堆人,超糗。」
我苦笑,心里酸酸的。
我们家那间「许家浮水鱼羹」,从我有记忆以来就一直开在那条街上。每天早上五点我爸就会起来备料,鱼浆是他亲自打的,碗粿的米浆则是用老式木桶蒸,一锅要蒸两小时。只要走进店里,就有一gu咸香混着烟火味的味道,夏天再热也有一堆人来买——尤其是隔壁那两间「台北绿豆汤」跟「茶的魔手」会不时串门子,有时也都会跟我们叫单。
我国小开始就会帮忙洗碗、递碗、包外送。升国三那年,暑假开始更常代班。那天原本也只是想帮个忙……
没想到,变成这样。
「嘿,别太难过啦,你这样躺着也算休假啊,我出车祸可是要上法院的咧。」阿民笑着摇头,手边的电视遥控器切换了台新闻,「你这样就好好休息,反正也不能跑。」
我正想回他什麽,视线余光再度看到那团黏糊糊的东西。
它已经飘下来了。
就在我手背上方,大概十公分处,静静地停着,像是……在等我伸手。
但我没有伸。
我假装没看到。
跟刚才一样,假装它只是漂浮物、错觉、或者眼屎飞过头。
但它没有消失。
它像是在试探,慢慢朝我靠近——然後就停了下来,浮在半空中,好像也有些不确定。
我轻轻x1了一口气,脑中浮现一个可怕的念头:
这不是飞蚊症。
这是「什麽东西」真的存在。
我刻意把头偏向右侧,装作看电视的样子,但视线余光仍牢牢锁住那团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