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航行(第1页)
思念像挂在果树枝头摘不下的果实,绕着心转不开。那晚的风声、星光、和姐姐的笑声全留在院子里,而我,开始频繁梦见海,那是一种既陌生又熟悉的地方,像是某种无声的召唤,正静静等待着我的靠近。
旧时的说法里,魂魄在si後的七七四十九天内,不会立刻离去。它们停留在虚无与现实之间,望着那具失了灵的r0ut,无法唤醒,也无法触碰。直到四十九天过後,r0u身方才分离,灵魂跟着幂界的指引,完成生命的使命,从此离岸,远去。
这样的说法如今听来或许荒谬,但我愿意相信,灵魂在弥留之际,是可以回望一生的。它将善与恶、ai与悔,全数审视,再决定如何走完最後的路。
若人生可以因此成为一个圆,我想,我不会抗拒。
我是在某次航程中遇见那场「出走」的。那天,我搭上一艘老旧的船,却不知为何被甩落至一座无人岛。yan光毒辣地像是想将我烤乾,眼睛被强光灼得睁不开。我勉强睁开一条细缝,看见前方是一片荒芜乱山,距离难以估计。其余的方向除了海水,还是海水,反s着刺眼的光芒。我迷了路,浑身无力,最後靠着一面墙坐下,昏昏yu睡。
我不确定那段睡去的时间究竟是几分钟还是几个小时,只知道呼x1变得轻得像风,我感觉自己的气力,像丝线一样被一点点ch0u离。接着,我变得无b轻盈,轻得像羽毛,在空气中乱飞。我努力睁开眼,看它要飘去哪里。
那一刻,我想,也许这就是灵魂。
远处有声音传来,像是从记忆深处浮起:「出来吧,让我抱抱你,我想念你。」
我愣了一下,走出门,看见那个站在光影中的人。
是你吗?又似乎不是你。
那张脸熟悉得让我心痛,却又模糊得无法辨识。我像在打量一个陌生人,猜想着眼前的这个人,是否是那个曾经ai着的你。脚步沉重得难以移动,眼睛因长久的凝视而酸痛,有种yet沿着脸颊滑到嘴角,咸咸的、苦苦的,我没有去擦,任它风乾在空气中。如果我再走近一点,会不会,就能闻到你身上的味道?会不会,我们就能回到从前,像过去那样,和好如初?
我犹疑、局促、不安。
而就在那时,眼睛被什麽刺了一下,我蓦然醒来。我r0u着乾涩的眼,四下是一片荒芜,一只巨大的蟑螂正在爬行,慢慢地、笔直地,朝我这里b近。我抖了一下,向旁边挪开,恐惧让我彻底清醒。就在这样的惊吓中,我终於站起身,
而那艘我以为消失了的破船,此刻居然静静停靠在岸边。
夜se昏h,海风缓慢,那艘船像是在等我。
我奔向它,踏上甲板,重新启程,原路折返回了对岸的市区。
回到住所後,我恍然明白,岛上的那一切,是一场灵魂出窍的意外;一场无声的告别;一次尚未完成的重逢。
之後的日子里,我开始每天往返於港口与对岸,戴着一副能遮住神情的黑se墨镜,沉默地坐在船上,看着那些黝黑结实的船员放缆、驶离、靠岸。他们熟稔得像是不需思考,岁月早已将这些动作磨成本能,这让我钦佩,也让我自愧。
我坐在船头没人打扰的角落,偶尔翻阅几篇短文,有时听他们谈天。有人会说起某个傻瓜跳海自尽,语气轻快得像是在说一则古老的笑话。我想像那个灵魂,是否还在这片海上漂浮,是否找不到归途,也没人等待。
我曾对此感到悲悯,後来转念,这样的海,埋过那麽多灵魂,哪还顾得上谁是谁?悲悯,最终也会变成恐惧,再渐渐变得麻木。久了,就什麽都不再感觉了。
那次的出神经验没有再出现过。习惯了船的摇晃,习惯了人群的热络,习惯了不说话也不被打扰的距离。在那些日复一日的往返之中,我慢慢明白,灵魂不总是奔向彼岸的,有时,它只是需要一段航程,来记得自己从哪里来,又要往哪里去。
我还活着,这就够了。而你呢?在彼岸的哪一头,是否也正静静望着海?我们终究都会在某个夜晚靠岸,只是时间不一样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