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瓜与皇帝(第7页)
皇帝突然笑出声来,抱着肚子蜷成一团。这是很好笑的事吗,陛下怎么这么开心?我不禁疑惑起来。我偷偷瞥了眼太后,那人依旧死死盯着我,我急忙扭过头,莫名心虚。
太后和陛下不欢而散,我却对这个野男人上心了。我可是皇帝身边最忠心的人,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替陛下讨个公道。
白日我也不上值了,一心扑在找野男人这件事上。宫中的侍卫都被我问讯了个遍,也毫无头绪。难不成那人长了翅膀,来无影去无踪?
夜里我就干瞪着眼守在皇帝身边,对他送过来的汤汤水水一概不接,疑心给我下药,要和旁人私会。
陛下笑了笑,对我的疑心不置可否。
守了半夜连一只苍蝇都没看到,我却困成了狗,连怎么睡着的都不知道。
陛下的肚子一点一点大起来,他常慈爱地抚摸着小腹。还怂恿我听一听孩子的动静。我不想听,可他软声对我撒娇,“卿卿,听一下”,我招架不住,慢慢凑了上去。
里面有水声晃动,似鱼儿游荡,轻悠悠在我掌心跳动。我的心颤了颤,里面的小家伙是同我说话吗?
皇帝对着一派和谐的景象,满眼尽是欢喜。
“朕登基那年,急于做出番功绩,便效仿先帝微服私访。路过江州,遭遇匪患,和亲卫走散了,不知所措之时,遇见了一个呆瓜”,回忆到此的皇帝轻笑一声,“蠢笨至极”。娓娓道来,“他见我身着绫罗,狮子大开口要了我一两纹银,说是充当保护费,答应护着我过了眼下的山头。我见他浑身腱子肉,一拳能打死一头牛,却没什么城府,便允了他这一两白银。路上我使唤他,让他替我下水捉鱼、爬树摘果,他倒是毫无怨言。我见他背着书箱,问他是去做什么?他告诉我他要参加乡试,这是他第三次去考。我忍不住嗤笑他,乡试都要考三次,蠢笨到家了。他却振振有词,说着大器晚成的典故,万事急不得,要耐得住性子,才能成事,所谓好事多磨。我那时心浮气躁,倒是被这个呆瓜给说教了一番”,皇帝忍俊不禁,“到了省城,那呆瓜说与我一见如故,分别时硬是把手里的盘缠都塞给了我,让我快些去寻我的亲人”。
“陛下,这呆瓜可是野男人?”我见他笑而不语,心里有了猜测,自顾自说道:“确实蠢笨,乡试要考三次,比不得我,我虽然乡试考了三次,可我会试一次便中,估计那呆瓜到现在还是个秀才罢”。
皇帝无奈长叹一口气,“果真是呆瓜”,似乎想到了什么,眉毛一挑,打趣起我来,“那呆瓜可比卿卿大度,把手里的盘缠都送与朕,爱卿还为着暖床的五两白银同朕讨价还价”。
我登时反驳,“陛下若需要,微臣的全部身家都能给陛下,就算陛下要微臣的性命,微臣都能亲手奉上”。
皇帝微微动容,试探开口,“卿卿,你可心悦朕?”
我心思一滞,不敢答话,一道窗户纸横隔在我二人面前,我看不清虚实,始终没勇气戳破。选择了沉默应对。
皇帝自嘲笑了笑,“卿卿说的话,倒像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可却是臣对君表忠心罢了”。
皇帝生产之日,可谓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我见着殷红的血,腿肚子直打颤。却拼命攥着他的手,我怕他离我而去,我大声哭诉,“我心悦你,陛下,你睁开眼看看呆瓜好不好”。
皇帝的嘴角一翘,艰难睁开眼,纵使气若游丝,却不忘揶揄我,“卿卿…认了,愿意…做野男人了…”
陛下诞下一女,太后在外面熬到了天亮,见着父女平安,才放下心来。
“哀家问过渊儿,为何不直接告诉你,他是天子,何故吃这份苦。他却说,因为他是天子,他不清楚你对他什么心思,他不能因着手中权势,威逼利诱你。他想听你说出心里话,喜欢还是不喜欢,要问问你自己的心”,太后眼神中尽是倦怠,似乎不懂昔日的儿女情长,“可哀家本心是你二人桥归桥,路归路,他是皇帝,与男子苟合,终究不是正道”,说罢,长叹一声。
我郑重其事叩首,“太后,我人微言轻,伊始便知晓不该觊觎陛下。或许确实错了,可我的心意从未变过”。
太后冷笑一声,“你的心意?却不曾知晓他面临的是什么,世人指点,遭人诟病”。
“我知道,我会尽全力护着他。我还知道,现在离开他,让他心寒,我做不到,也不能做。同他一起是我的私心,我唯一能做的,别让这份私心伤着他”。
“好,护着吧,哀家不懂,也不必懂”,太后遥望榻上依旧昏睡的皇帝,摇了摇头,转身离开了。
我跪伏在床边,静静描摹陛下的面庞。见他醒来,我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哽咽出声。
他顺抚我起起伏伏的脊背,“朕还没死,呆瓜,别哭了,吵得朕脑袋疼”。
真好,陛下还能同我玩闹。
我趴在他的胸口,絮絮叨叨着我的心意,恨不得说千万次喜欢。他却一个劲打趣。
“陛下,我配不上你,所以不敢开口。陛下怕我心意不真,可我又何曾没揣摩过陛下的心思呢。我对你,只能是癞蛤蟆吃天鹅肉”,我将心底掩藏的自卑一字一句吐露,下位者对上位者,在上位者眼中到底是不是个笑话,也许是可疑的自尊心作祟,却消散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