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1页)
我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的一切都似是而非、光怪陆离,只是我记不清究竟梦见了什么,只记得一声绝望的惊叫——那声音我实在刻骨铭心。
“别情,我服了你了,真的服了你了。”醒来了,剩下的只是要深挖宗设和乐茂盛之间的秘密。然而,出身寒门的张长弓身世却是相当清白,他师傅顾海是湖广道上的成名人物,虽然名气远不如自己徒弟,可那套“血战十刀”的确是他传给张长弓的,只不过天分甚高的张长弓把它练到了顾海无法企及的高度罢了。师徒二人都是湖广黄州人,那里根本没有倭贼出没,说他是宗设的人,自然相当牵强,何况素卿和宋廷之也说,宗设虽然很想在中土收买拉拢江湖中人,却极不成功,至于华青山和赫伯权完全是特例——华青山的母亲本来就是倭人,而赫伯权则是被丁聪所迫。
于是我很快就把宗设排除在外,张长弓和宗设应该只是合作而已,绝不是什么隶属关系。而他来江东进入槽帮不过两年,似乎也很难和乐茂盛结下如此深厚的友情——昨晚他的所作所为可是冒着杀头的危险,而事实上他果然为此丢了性命。
人在江湖飘,哪有不挨刀,江湖客过得就是刀口舔血的生活,这是每个江湖汉子应有的自觉,可无论如何,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倘若是乐茂盛说动了张长弓,那么他到底下了多大的本钱,让张长弓甘愿为他两肋插刀呢?
我突然想起慕容千秋方才的话,慕容千秋是个很慷慨的人,为了拉拢张长弓,开出的价码定是相当诱人,然而张长弓却出人意料地拒绝了。面对一个富贵不能淫的汉子,乐茂盛有那么大的人格魅力来得到并维系他的忠诚吗?
不过,不管张长弓是隶属于哪派势力,他的身分却是槽帮的副帮主,想削弱乃至瓦解槽帮的势力,这是一个绝佳的藉口。只可惜眼下已是日上三竿,离事发足有四个时辰,足够让在镇江有着深厚官场人脉的李展上下打点,把一切责任都推诿到张长弓的身上了。
“槽帮这么大的行动,身为帮主的李展岂能不知?昨晚的事,他难逃其咎!”
“大人,窃以为,或许眼下并不是追究槽帮责任的最佳时机。”我话音甫落,却见门帘一挑,昨晚一去不复返的隋礼施施然走了进来,进屋便深施一礼:“不才有负大人和东主的厚望,未能请到援兵,反累大人和东主受惊,实是罪该万死!”
慕容千秋见我脸色有些不豫,连忙解释道:“隋先生出龟鹤楼没多久,就被槽帮弟子扣押了,直到今早上槽帮大乱,他才得以脱身。”
“扣押不才的槽帮弟子并无害人之心,只是在执行张长弓的命令,张说,东主涉嫌勾结倭贼,只因没有证据,故而先行扣押。而不才在槽帮听到消息,说李展昨夜大醉,早晨还是范大人把他从被窝中拎出来的,对旷晚的一切他一无所知。”
我冷冷望着隋礼,却一言不发。
隋礼讪笑了两声,道:“当然,知与不知,只有他自己心里最明白。不过,这却给了我们一个缓和关系的藉口。”
“倘若李展并没有反水,他最怕的就是东主误会他,而昨晚之事又落下了口实,镇江卫可以名正言顺地镇压它,事实上,镇江卫已经开始抓人了,一旦大人和东主抛弃他,槽帮覆灭指日可待,那李展反水的可能性究竟有多大?就算他反水了,现在也该明白,大江盟是拿他当枪使,哪像我们东主这般推心置腹地待他,他怕是要悔得肠子都青了。”
“倘若槽帮覆灭对大人、对东主有利的话,我们自然可以顺水推舟,可如此一来,东主不仅少了一个强援,而且槽帮不甘束手就擒,势必要竭力反抗——拉起造反大旗,李展是绝没有这个胆量的,可经营槽运这么多年,跟几任槽督都有着不清不白的关系,完全可以上告打官司,而它弟子众多,无法一网打尽,像白大人那样以霹雳手段处置南海剑派的方式在槽帮身上很难行得通,最后必然演化为庙堂之争,对大人、对东主都无益处啊!”
慕容千秋频频点头,显然隋礼已经说动了他,而我冷静下来,也明白槽帮的覆灭至少目前对我来说意义不大,一旦镇江出现真空,我一时还没有力量来占据这个要冲,反倒便宜了别人,索性先让槽帮多活几日。
不过,藉机削弱槽帮的实力却势在必行,否则,日后很可能成为我驾驭镇江的绊脚石。和慕容千秋、隋礼商议了一番,我遂秘密拜会了乌德邦。
见我无恙,乌德邦自然喜出望外,而沈希仪的面子和两万两银票也让他痛快地答应了我的请求——李展交由镇江府看管,严加搜捕除李展之外的槽帮中高层干部,并放出风声,说槽帮勾结倭寇,以动摇其基层弟子对帮会的信心。
临告辞前,我似乎无意中提起了乐茂盛,乌德邦不虞有他,说乐正在府衙做笔录。匆匆赶往镇江府衙,却不见这厮身影,花了二十两银子才打探出来,他和田见明几人刚刚离去不久。
一路追了下去,却是往东门而去,我很快就猜到,乐茂盛定是想逃离镇江了!
这厮倒是属耗子的!我心中不由暗骂,一时踌躇起来,本想易容在城里狙杀了他,不成想他竟然溜得这么快。而到了城外,弓箭可以尽情发挥,面对乐茂盛和他四个部下五张强弓,仅剩五成功力的我实在没有必胜的把握。
看来只能让六娘想办法在半路狙击他了。我犹豫了一会儿,才下决心调整计划。乐茂盛的马再快,也快不过老马车行的八百里加急,六娘应该有充足的时间做准备,等乐茂盛到了苏州,六娘加上竹园众女特别是解雨的暗器,完全有能力把他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