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党(第1页)
2023年6月13日
创建时间:20236139:42
标签:死党
我小学同学里面,除了印象最不好的一两个之外,大部分都是让我喜欢的,比如鸟,就是我最喜欢的一个同学。鸟长得比我高一头,身材健壮,狮鼻圆眼阔耳,大手大脚,看着就很有男人气概。鸟的性格也很舒朗,大大咧咧,不会斤斤计较,不会打小算盘,是那种很让人放心的男同学。
小学的时候,我发育得比较早,六年级就已经全身长毛。其实我一直很苦恼这个事情,其他同学身上都干干净净,而我,一个小学生,手上,胸口,腿上,全部长满毛。以至于,我有很长一段时间,不好意思穿短裤,不好意思去游泳池。除了我之外,我没有看见过和我一样有这么多毛的中国人,老外当然不算。同学们开玩笑说我自带毛裤,我听见更自卑,觉得自己像个怪物。
我们班有个刺猬同学,性格比较活泼。他一天上午做早操的时候,不怀好意的说:“kev,你等着,中午我要看看你长阴毛没有。”我听见吓到,因为我看见过几个男同学扯某个同班男同学裤子的事,虽然是开玩笑,但很侮辱人,不是吗?我一个上午都心神不宁,想中午在寝室,怎么才能躲过刺猬的“魔爪”。
突然,我想到一个办法。我想起刺猬似乎很怕鸟,有鸟在的时候,刺猬都不敢放肆,老老实实。但鸟有个习惯,吃完饭不会立即回寝室,而是要在外面散步,到午睡开始,才姗姗来迟的回寝室。刺猬往往会趁鸟不在的这段空闲期“作案。”想起这个规律,我有了主意。
那天中午,吃完午饭,我也不急着回寝室,悠闲的在操场上闲逛。逛了好一会,我看见鸟过来,我跟在他后面,亦步亦趋的回去。走进寝室的时候,我装着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悄悄打量刺猬,我看见刺猬傻眼一样,盯着我和鸟看。我得意极了,我发现了“克制”刺猬的“规律”!那天中午,风平浪静。后来,刺猬也没有再来看我的毛,我算躲过一劫。这个功劳要计在鸟身上,但我不能告诉他,不然我多丢份啊。我只是在心里默默感谢鸟,感谢他在毫无知觉的情况下保护了我。
上初中,鸟越发孤傲。我觉得他好像和小学的时候,有点不一样,变得和我生疏了。但我还是喜欢鸟,我喜欢他走路潇洒的身姿,我喜欢他看见我的时候,那副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有一次,调座位,我和鸟成为同桌。我以为鸟和我还是小学的时候那样亲近,我叫他“鸟儿”,我小学的时候都是这样叫他,他每次都高兴的回我“诶。”
哪知道,鸟竟然很不耐烦的说:“别这么叫我,我妈都没这么叫我。”我一下懵了,我一直这么叫的啊。我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鸟看起来有点烦躁。有一次,我和鸟开玩笑,我在一张纸条上写:“你是某某的狗吗?”然后把纸条拿给鸟看,我以为鸟会一笑了之,像以前那样包容我。哪知道,鸟竟然怒目瞪我,用手甩了我个大耳光。我惊呆了,这还是小学那个我叫他“鸟儿”,他笑着说“诶”的鸟吗?其他同学看见我被鸟扇耳光,都睁大眼睛,不敢相信的注视我俩。我没有哭,当然也没有笑,我只是震惊得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直到鸟满不在乎的转过身不再理我。
一天上英语课,老师点我回答问题,我回答不出来。我听见鸟当着全班同学说一声:“猪!”声音很大,很多人都听见。这一次,我几乎要哭出来。我的“保护神”怎么变成我的“克星”?巧克力糖怎么变成一颗中药药丸?玫瑰花蜜怎么变成一杯苦丁茶?我很伤心,说实在的我很伤心,这不是我印象中的鸟,我的鸟怎么会骂我是“猪”呢?我的鸟只会把头伸过来,说:“kev,你摸摸,刚洗的头发。”我强忍着眼泪,我觉得我被伤害了,如果是任何其他一个人骂我,我不会伤心,但鸟骂我,我很难过,甚至忧伤而焦虑。
期末考试考完,我在操场上闲逛,遇见鸟,他也在散步,于是,我和他同行。鸟开始向我抱怨:“kev,你知道我哥是怎么整我的吗?”我说:“怎么了?”鸟说:“他把我压在草堆上打我!”我看见鸟高高大大的身材,觉得有点幽默。我安慰他“应该没什么事吧?很正常不是吗?”鸟不依不饶的说:“你不知道,我哥太过分了。”我看着鸟激动的样子,觉得他好像确实有点生气。
我最后一次看见鸟,是中考结束,鸟爸爸到学校来接他。我看见鸟桀骜不驯的和他爸爸闹别扭,他爸爸停下来瞪他,然后一语不发的转身继续往前走,鸟跟在后面,嘴里嘟嘟囔囔的。初中毕业以后,鸟没有和我做任何告别,就消失在我的世界里。从此,我再没有见过他。
刺猬
小学我还有个“命中魔王”——刺猬。刺猬身材修长,长相英俊,一看就是个帅哥。不因俊俏难为友,我对刺猬也是有好感的,哪怕他有时候有点“浑”。但不管怎么说,刺猬不是那种欺负同学,打骂同学的人,他对我还蛮好。有一次,我给老师写了一封信,写我的心事和经历,写得很凄婉。我小心翼翼的把信装在一个信封里,准备送给老师。
刺猬来了,他发现我的信,一定要看。我不给,刺猬就上来抢,我急了。信里我可写了我的秘密,我才不想给刺猬看见我的秘密呢。我一脚踢在刺猬身上,很用力。刺猬发觉我是真的急了,不像开玩笑,才停下来说:“我不看了,很重要吗?”我没好气的说:“很重要,但不能给你看!”这是我有印象的唯一一次踢人,没想到踢的就是刺猬。
我见过一次刺猬的妈妈,一次周六放学的时候。刺猬的妈妈来学校,和我们一起坐校车回市区。刺猬的妈妈长得很漂亮,和刺猬一样亮眼,穿一身花连衣裙,看着既年轻又时尚。在校车上,刺猬的妈妈和我并排站在一起,她问我:“你们班班长是谁?”我指指前面的蛇同学说“是他!”刺猬的妈妈仔细张望一番,不知道找到蛇同学没有,看着有点失落。我喜欢刺猬妈妈的打扮和气质,像一个港台明星。有这么漂亮的妈妈,所以才生出刺猬这样的小帅哥,这一家人都很有范儿。
但刺猬之所以叫刺猬,也不是白叫的,他真的有刺。一天中午,那个时候已经临近期末考试,每个学生课桌里都塞满书。我和刺猬在教室里开玩笑,我把刺猬的书一本一本从他课桌里拿出来,我说:“这一本也扔了吧,那一本也扔了吧!”本来只是和刺猬开玩笑,哪知道他竟然当真,他二话不说,跑到我座位前,把我的课桌一把推倒,书撒满一地。”
我没想到一个玩笑,竟然换来刺猬的恼怒,我也呆住了。正在这个时候,鸟走进教室。他发现我的哀怨,和刺猬的嚣张。鸟也二话不说,举起一个课椅,用力摔在地上,似乎是在震慑刺猬。我偷偷看刺猬,他还怒气冲冲的和同学讲着我的不是,但气势已经下来,看着有点像唠唠叨叨的祥林嫂。
刺猬初二中途的时候,离开过我们班一段时间。刺猬转学去了外地,我以为我再也不会见到他,哪知道,几个月后,刺猬又神秘兮兮的回来了。我问刺猬:“你去了哪里?”刺猬说:“我去了北方的一个城市。”刺猬悄悄告诉我:“我在北方城市交了个女朋友,我吻了她!”我觉得刺猬应该有这样的姻缘,谁叫他是个帅哥呢?帅哥不该有很多漂亮女生追吗?我还想继续追问刺猬的情史,他却闭口不谈。我觉得不止接吻这么简单吧?是不是还有情书啊,约会啊什么的?刺猬不耐烦起来,他不再回答我的问题。从此以后,刺猬再没有提起过他的这一段北方浪漫经历。
初中毕业,刺猬考上七中林荫校区,他是我们班唯一一个考上七中的同学,连校长都对他大加表扬,让我们向他学习,可见刺猬的聪明和勤奋。我一直觉得刺猬是个重情谊的人,毕业之前,他还送我一本书。是一本歌本,很厚,里面有上百首流行歌曲的歌谱。歌本的扉页上写着刺猬的大名,看着很浪漫,像毕业留恋一样。我记得歌本中有一首《追梦人》,罗大佑的经典之作。《追梦人》像不像刺猬?当我们在南方的艳阳天享受阳光,刺猬正在北方的寒风大雪里孤独的追梦。
刺猬,你的身上应该扎满苹果和香蕉了吧?度过这个寒冷的冬天,明年春天的时候,再来和我们讲讲你的那个忽南忽北的浪漫爱情故事。
狗是和我同学七年的老同学,我们之间熟悉到彼此一根汗毛长在哪里都知道。狗是个自我感觉非常良好的人,他不在乎别人怎么评价他,他活在自己的世界,舒舒展展。我们一大帮同学到狗家里做客,狗说有神秘碟片给我们看。中学生好奇的很,纷纷问,是不是带色的小录像啊?狗保持神秘。结果到了一看,是麦当娜的现场演唱会。只见麦当娜穿着小热裤,蕾丝抹胸,翘首弄姿的和众男舞伴跳热舞。狗喜欢西方文化,他喜欢西方的电影,音乐,节日,明星等等。
中学时,狗约我们一起去看美国大片《泰坦尼克号》,那时候,一张电影票60块钱,简直是天价。狗看完一遍还不过瘾,又重新去看第二次,第三次,据说狗去电影院看了四次《泰坦尼克号》。我很惊讶,有这么好看吗?虽然我承认这部美国大片拍得很不错,但连续花大价钱去看四次,也只有狗了。
除了《泰坦尼克号》,狗最喜欢英国的后街男孩。只要后街男孩出新专辑,他一定第一时间去买。以至于和狗逛街,很多时候就是在逛音像店。狗的英语成绩很好,长期担任我们班的英语科代表。我们初中组织去美国旅游,狗当仁不让的报名参加。在美国,狗度过一个愉快的暑假。回国后,狗更喜欢英语了,有时候,甚至做梦就要吐几句英格里希。
狗把苏有朋的明星照贴在自己课桌上,看着很招摇。狗喜欢长得帅的帅哥明星,迪卡普里奥也好,后街男孩也好,苏有朋也好,只要是那种帅帅的,乖乖的男孩子,都是狗的追星目标。狗喜欢英语,喜欢美国文化,喜欢看电影,喜欢追星。有一次,狗把我们学校的美国外教请到他家里做客,外教初登门,送给狗一本《圣经》,狗不好意思的说,自己准备入党,不能信基督教。外教当场震惊,问狗为什么要入党。狗很坦白:“在中国,入党之后会有很多好处!”外教摇摇头,表示不能理解。
狗就是这样,他慕外,但不反中。恰恰相反,狗对于中国文化还很喜欢。有一次,狗说:“中国这样就很好,为什么要改?”我有点惊讶,我其实是倾向于改革的。我以为仰慕西方世界的狗会站到我一边,哪知道狗是个白皮黄瓤的甜瓜。正像他拒绝《圣经》一样,狗喜欢中国的传统,哪怕这些传统里面其实有很多糟粕。
我和狗的床挨着床,我们同学七年,床挨着床就有六年,可以说是朝夕相处。有一天晚上,狗到我床上,他经常到我床上来,毕竟我们太熟了。我抱着狗,感到一股暖意。那天晚上,我们经历一次成人仪式。狗回去的时候,我对狗说:“这是我们的秘密。”狗笑笑,不置可否。这件事,我们以后再没有提起过,随着时间的长河,流淌到遥远的地平线。
小学,我和狗都是第一次离家住校。晚上睡在寝室里,万籁俱静,只有窗外阵阵的北风呼啸。老师说:“西伯利亚的寒潮来了,你们要注意保暖。”狗躺在我的手臂上,悄悄对我说:“我怕。”我轻轻拍拍他的肩膀说:“不怕,还有我呢,我不是也是一个人吗?”狗这才安静的睡着。我们就这样度过一个寒冷的冬天。
狗大学到重庆念书,认识好多重庆朋友。他常给我讲:“重庆人才不鸟成都人呢,他们不稀罕成都。”我听见有点好笑,狗怎么说也算成都人啊,难不成加入“敌营”了?我最后一次见狗,就在去年,他看着状态蛮好,比我显年轻。看来在体制内混,确实有点优越性。狗看起来没有一点烟火气,洒脱得很。希望狗好好把握他的未来,他的未来也一定很精彩,因为还有迪卡普里奥在美国遥望着他。对不对?人生还是有意义,有趣味的,这就已经足够美好。